重新發現東歐

Adrian Bridge

小時候看著歐洲地圖的時候，我從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去東邊的國家旅行。那時世界分裂成了相互敵視的兩個陣營，冷戰正處在冰點。我認為自己能在西方世界生活是一件很幸運的事，地圖上的東歐似乎是一個令人不寒而栗、死氣沉沉的地方，就像邊境士兵們的表情一樣，冷酷而陰沉。那時去東歐旅行限制繁多又極其昂貴，況且當我想著東方的時候，勃烈日涅夫那張老臉總是揮之不去。

總的來說，東歐絕不是我小時候想去旅行的地方。但到了1989年，整個世界都天翻地覆。

變化是一點點產生的。波蘭共產黨的領導人同不久前被重新承認為合法黨派的團結工會坐到了談判桌上，討論賦予波蘭公民部分的選舉自由；匈牙利為1956年起義中被處決的領導人伊姆雷·納吉平反；受到戈爾巴喬夫在蘇聯進行自由化改革的啟示，東德的一些牧師也開始鼓勵信徒爭取言論和集會的自由。

后來匈牙利和奧地利的外交部長一起用鉗子在邊境的鐵絲網上剪開了一個缺口，曾經被認為是堅不可摧的“鐵幕”就這樣被撕開了一個口子。很快，推倒了柏林墻的東德人跳上他們的Trabis汽車涌進了西德。

只用了幾個星期，涓涓細水就匯集成了一股洪流。波蘭、匈牙利、東德、保加利亞、捷克斯洛伐克還有羅馬尼亞，執政近半個世紀的東歐政權如同多米諾骨牌一般接連垮臺。

除了羅馬尼亞，其他東歐國家的劇變幾乎都是以和平的形式進行。在柏林，它更是以一種終極的方式結束了歐洲大陸一分為二的歷史。

很幸運，柏林墻倒塌的那個周末，我身在柏林，見證了這場標志著冷戰結束的狂歡。那時我感覺人類已經看到了新時代的曙光。這場劇變不僅給東歐人帶來了空前的自由和巨大的挑戰，還給東西方世界帶來了大量的游客。最開始的時候，更多的是東歐人去西歐旅游，長期的禁錮和閉塞使得他們對于了解西方世界有著一種近乎饑渴的需求。

不過對西歐人來說，東歐同樣也是一個迷人的地方。現在，人們無需處理繁瑣的程序就可以開始探索過去被視為禁地的東歐世界。那些在地圖上看起來單調沉悶的東歐國家究竟是什么樣子？我想用自己的眼睛看看真正的東歐是什么顏色。

上世紀90年代我一直住在柏林，并去了中歐和東歐的許多國家旅行。在劇變后，資本主義的殘酷現實讓那里的人們認識到了享受自由要付出的代價。

我學習了布拉格的輝煌歷史；參觀了隱沒在克拉科夫濃霧之中的瓦維爾城堡；享受了布達佩斯的蒸汽浴；見證了特蘭西瓦尼亞的美麗風景。我愛上了東歐，那里絕不是我小時候以為的樣子。雖然許多地方顯得粗糙破舊，但這里傳承了歐洲富饒而博大的文化遺產。它有一種特殊的清新氣質，一種天真的氣質。

1989年的秋天已經過去了20多年，東歐發生了多大的變化？

為了解答這個問題，我決定重游東歐。這次旅行將從波羅的海的格但斯克到黑海的瓦爾納，我相信這次發現之旅不會讓人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