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韻芝
承認自己的愛,承認自己的脆弱,承認自己在乎,是一個不錯的選擇。當你承認,或許會發現那一場仗,本來就不需要打。
我是一位非常害羞的人,而害羞的表達方式,卻是恰恰相反:先發制人的、歇斯底里的表現。只要先連珠炮發地高聲說話、徑自說話,仿佛就可以蓋過內心的恐懼。就像某種防衛術,一下子沖破安全感的范圍,以后便可以什么都不管了。
這幾乎解釋了我的許多行為模式,心里愈是害羞,表現愈是激動;心里愈是恐懼,表現愈是堅韌;心里愈是在乎,表現愈是滿不在乎。在多數情況下,我并沒有察覺自己如此,甚至誤以為自己真的很瘋狂、堅韌或瀟灑。一種非常成功的防衛術,連自己的真心意也騙住了。雖然自問并非所有感受都以相反的姿態表現,但這個觀看自己的角度,經常浮現于腦海。
不知是否日有所思,我發現身邊許多人也都如此,都市里充塞各種矛盾的男男女女,為了醫治自己的弱點,而拒絕承認自己的弱點;為了表現堅強,而忘記自己的脆弱;為了避免受傷,而壓抑自己的情感。
在許多時候,我們埋沒自己的真感受而不自知。跟真實的情緒相反的表現,使身邊人也開始誤會自己,說到底,大家也只能單憑外在的行為來判斷別人的性情,又有多少人獨具慧眼?當你表現不在乎,身邊人便依循不在乎去給予意見,聽得多了,我們以為自己真的毫不在乎,親手扼殺自己珍惜的東西,還以為自己殺對了。
這聽來蠻反常,但卻不全然是壞事—人類幾乎沒有任何一種特點是絕對的、全然的壞事—許多人能夠堅強而立、排除萬難、避免自己崩潰,也許就是憑著這一種自我否認的特點,有時,我們就是用著那些反常的方式,幫助自己跨越種種障礙。
如果感到自己的變態,已經是后話,畢竟,當黎明的曙光來臨,當障礙已被跨越,我們一身變態,卻明了自己拾回老命。我們運用奇怪反常的方式自救,在這個奇怪反常的社會里。
然而在多番成功的自我保護后,我們看著自己,卻感到有點陌生,好像曾經變成了另一個人,用那個人去打勝一仗,拾回老命,卻不再知道那是否是自己的老命,因為已經不再知道那個人是否是自己。
其實,承認自己的愛,承認自己的脆弱,承認自己在乎,是一個不錯的選擇。當你承認,或許會發現那一場仗,本來就不需要打。由一開始便不裝強,向自己及對方承認:其實我在乎,沒有什么仗好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