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里申科：援華抗日獻身的空戰英雄

李永軍

中共中央總書記、國家主席習近平2013年3月23日在莫科斯國際關系學院演講時，贊揚了前蘇聯飛行員庫里申科。這使我們的思緒不由穿越到1939年，那時庫里申科率兩個轟炸機大隊來華支援抗戰，在一次激戰中擊落6架日機，他的飛機也遭重創，迫降于萬州長江水面。由于勞累過度無力跳出機艙，庫里申科獻出了寶貴的生命。但他留給中國人民的，卻遠非如此簡約的文字，而是一部豐厚的歷史，一份沉重而蘊藉的大愛。

悄悄地來——援華抗日

1938年10月25日武漢淪陷后，日軍轟炸機就以漢口機場為基地，對重慶、成都、長沙、貴陽等城市進行了滅絕人性的“無區別轟炸”，給我大后方人民帶來了深重的災難。為了反擊、壓制日軍的狂轟濫炸，庫里申科受蘇聯空軍委派，率領“達沙式”轟炸機大隊來到中國援助抗日，配合中國空軍作戰，并負責訓練中國飛行員。

當時援華志愿人員的去向是保密的，庫里申科在給妻子的家書中也只是這樣寫道：“我調到東方的一個地區工作，這里的人對我很好，我就像生活在家鄉一樣……離開祖國是非常痛苦的。但是，當一個人為了正義而這樣做時，應當支持他，而你就這樣做了。”幾個月后，庫里申科的妻子接到一份軍人陣亡通知書，上面寫著：“格里戈里·阿基莫維奇·庫里申科同志在執行任務時犧牲。”至于犧牲的具體經過和葬身地點，家人全然不知。

20世紀50年代中期，庫里申科的女兒英娜·庫里申科考入莫斯科機床制造學院，她的同學中有不少中國留學生。有一天，一位陌生的中國留學生叫住了英娜：“在中國，人們一直緬懷著一位蘇聯飛行員，他的姓和你一樣。我們早就想問你，你是否是他的親屬？”于是，一個在英娜心中埋藏了10多年的疑問才有了答案，他的父親長眠于中國，他的父親是中國人民心目中永遠的英雄。

從1937年進駐直到1941年蘇德戰爭爆發后撤離，蘇聯分批派遣各類軍事專家及空、地勤人員3665人來中國支援抗戰，其中包括1091名飛行員，由后來成為蘇聯空軍總司令的日加列夫擔任航空志愿隊總領隊。他們帶來1250架戰機，同中國空軍并肩抗敵，參加了南京保衛戰、南昌保衛戰、武漢空戰、蘭州保衛戰等戰斗，還幫助中國建立飛機修配廠、航校，訓練飛行員和地勤人員，在中國最危急的時候雪中送炭，有力地支援了中國抗戰。蘇聯援華航空志愿隊同中國空軍并肩抗日，取得了致使日軍損失飛機986架、戰艦100多艘的輝煌戰績。像庫里申科一樣，部隊中有200多名飛行員犧牲長眠在中國大地。據披露，蘇聯志愿空軍在戰斗中犧牲的勇士中，職務最高者有兩位，一位是轟炸機大隊長庫里申科，另一位是戰斗機大隊長拉赫曼諾夫。兩人都是直接從蘇聯紅軍的現役空軍中調來的。

血灑中國——

他本可以不死的

庫里申科對中國人民有著深厚的感情，他常常對成都的朋友們說：“說實話，我像體驗我的祖國的災難一樣，體驗著中國勞動人民正在遭受的災難，每當我看到被日本飛機炸毀的建筑和逃難的人群就難過。日本人為什么要來轟炸在大路兩旁的田里安詳恬靜地勞作著的中國農民呢？中國人要讓敵人付出多倍的代價，要讓敵人在中國人民的打擊下倉皇逃命。”

庫里申科是烏克蘭人，優秀的共產黨員、空軍少校。據一位翻譯人員回憶，庫里申科有點像山東大漢，他為人剛直不阿，戰斗勇敢頑強。

1939年5月，庫里申科受蘇聯人民的委托，隨蘇聯航空志愿隊來華直接參加對日作戰。他和戰友們嘔心瀝血將一批批中國飛行員送上藍天，用自己的鮮血和生命保衛著中國后方城市的安全。他們的到來，給經常遭受日本空軍轟炸的重慶、成都等后方城市的人民帶來了巨大的鼓舞。庫里申科率領的轟炸機大隊，一面直接參加對日軍的空軍作戰，一面還擔負著訓練中國空軍人員的任務。他始終以高度的無產階級國際主義精神和無私無畏的犧牲精神，忘我地工作和戰斗。據當時的學員回憶：每天清晨，位于成都南郊太平寺的機場上一片忙碌，加油車四處奔跑，飛機的發動機開始吼叫，劃破了周邊寂靜的晴空，庫里申科一天的教練日程就這樣開始了。庫里申科大隊長對中國飛行員要求非常嚴格，不僅耐心地講解“達沙”機的性能、特點、操作方法，還親手為受訓的飛行員系好安全帶、關好座艙蓋，并經常親自帶飛。為了糾正學員不正確的飛行動作，他常在空中反復演練。有時為了糾正落速或進入機場角度方面的偏差，他往往連續帶飛三四次，直到學員掌握了要領才肯罷休。庫里申科以親和、樸實、謙遜、熱情和對工作忘我的態度，贏得了中國飛行員的尊敬和贊譽。庫里申科還經常教導學員：“飛機是國家財產，中國抗戰需要飛機，從蘇聯運飛機到中國非常不容易，損壞一架就少一架，哪怕損壞一個零件都要從萬里之外來補充。”庫里申科對中國人民有著深厚的感情，他常常對朋友們說：“當看到日軍狂轟濫炸中國的土地時，我非常憤怒和難過，但中華民族并沒有被日軍的野蠻侵略和血腥屠殺所嚇倒。”

庫里申科和他的戰友們與中國人民并肩作戰，他把自己當作中國空軍的戰斗成員，嚴格要求自己模范地遵守軍事紀律。庫里申科曾多次經萬縣過宜昌穿沙市，飛向日軍占領的武漢上空，轟炸日本侵略者的軍事設施，幾乎每次他都安全返航。

他本可以不死的，讓我們再回顧一下他壯烈犧牲時的細節。就在那場惡戰中，蘇聯航空志愿隊的英雄們擊落了日驅逐機6架。敵人以3架“米式”飛機直撲庫里申科的領航機，庫里申科擊落其中1架，但自己的飛機被擊壞了左發動機，只好被迫返航。飛機飛過湖北宜昌，越過長江三峽，當飛到萬縣上空時，機身失去平衡，不能再繼續飛了，必須緊急著陸，庫里申科駕駛飛機在萬州區長江南岸的陳家壩上空盤旋了一陣。陳家壩太小，重型轟炸機難以在此著陸；跳傘吧，飛機將會摔壞。在這緊急關頭，庫里申科把生死置之度外，為了飛機免遭破壞和萬縣附近居民的安全，他放棄跳傘，欲將飛機迫降在長江水面。在飛機尚未沉沒時，他叮囑同機的轟炸員和機槍手脫掉飛行服火速離開飛機游向江邊，并命令他們記住岸邊特征標記，以便將來打撈。飛機入水時，庫里申科機上的戰友游到岸上脫離了險境，而庫里申科則由于疲勞過度，體力消耗太大，已無力爬出機艙，和飛機一起被浪頭卷入江底，無情的江水吞沒了他年輕的生命！待趕來搶險的群眾全力以赴地把飛機打撈上岸時，機艙里的庫里申科由于疲勞過度，水嗆進肺胃，已停止了呼吸。這位偉大的蘇聯人民的兒子、偉大的國際主義戰士、中國人民的忠實朋友，把寶貴的生命獻給了反法西斯戰爭和中國人民的抗日民族解放事業。

收獲的感動——他永遠活在中國人民心中

庫里申科的事跡在三峽庫區廣為傳誦，著名詩人方敬專門寫了《庫里申科之歌》：“這條大江從我家鄉流過，就在這里庫里申科壯烈犧牲，為了贊頌這永恒不朽的生命，江水日夜唱著中蘇友好的歌。”這首歌如今還在萬州廣為傳唱。

重慶市萬州區人民按照庫里申科夫人的意愿，將庫里申科的遺體安葬在風景秀麗的萬州區西山公園腹地，長方形的墓前豎起一塊高大的墓碑，碑文用中俄兩國文字書寫：格里戈里·庫里申科之墓。1951年春天，萬州區人民募捐數萬元購買了一架飛機，命名為“庫里申科”號，飛赴朝鮮前線作戰。1958年國慶前夕，中國紅十字會代表中國政府向庫里申科的遺孀和女兒發出邀請，請她們到中國來做客，并祭掃親人墓地。在北京的國慶招待會上，周恩來總理對庫里申科的妻子和女兒說：“中國人民永遠不會忘記格里戈里·庫里申科。”10月8日，庫里申科的夫人和女兒英娜曾來萬州區庫里申科烈士陵園掃墓。1989年4月10日，英娜帶著女兒別列謝多娃參加了萬州區對外友協舉行的庫里申科犧牲50周年紀念活動。

萬州區和庫里申科的家鄉現烏克蘭切爾卡塞市一直保持友好往來。2003年9月，重慶市萬州區區長吳政隆率團出訪烏克蘭切爾卡塞市，并代表萬州區政府與切爾卡塞市政府簽訂協議，雙方締結為友好城市。現今，兩個友好城市之間不僅定期互訪，而且還在經濟、貿易、教育、文化、旅游、工商企業等多個領域開展交流合作，兩地之間的交流合作現已更加緊密，更加廣泛。萬州區人民政府將庫里申科烈士陵園修葺一新，格里戈里·庫里申科烈士陵園成為萬州區西山公園最靚麗的景點之一。每到清明節，萬州都會舉行庫里申科烈士陵園祭掃儀式，每年自發前來參觀祭奠的群眾達數萬人次。2009年9月，格里戈里·庫里申科被評為“100位為新中國成立作出突出貢獻的英雄模范人物”。

中國人民永遠不會忘記蘇聯人民在反法西斯戰爭中，曾經對中國抗日的大力支援，永遠銘記那段難忘的革命歷史，中俄人民革命友誼代代相傳。2005年5月9日，胡錦濤赴莫斯科參加俄羅斯紀念衛國戰爭勝利60周年慶典時，作為禮物贈送給俄總統普京及前蘇聯援華抗日老戰士的大型畫冊《勝利的回憶》，所用的100多幅照片和史料素材，就是選自《中蘇美空軍抗日空戰紀實》中的蘇聯部分。前任俄羅斯駐華大使羅高壽拿到這本畫冊時曾感慨：“這段歷史很多俄羅斯人都已經淡忘了，中國人還記得，這讓我們覺得非常溫暖。”2010年5月，俄羅斯紀念衛國戰爭勝利65周年慶典前夕，莫斯科洋溢著熱烈的氣氛，激蕩著勝利的豪情。曾經參加中國人民抗日戰爭東北戰場戰斗的20位俄羅斯老戰士代表尤為激動。因為，前來出席慶典的時任中國國家主席胡錦濤5月8日下午抵達莫斯科后，第一個活動就是同他們見面。胡錦濤說：“許多優秀俄羅斯兒女在中國大地上獻出了寶貴生命。中俄兩國人民在反法西斯戰爭中結下深厚友誼。這種用鮮血和生命凝結的友誼是中俄戰略協作伙伴關系的堅實基礎，也是中俄世代友好的堅實基礎。”“幾十年來，我們始終深切緬懷為中國人民抗日戰爭勝利獻出生命的中俄英烈，永遠銘記他們用生命鑄就的歷史功勛。”胡錦濤動情的話語再次道出了中國人民的深情。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