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兆鵬
當故鄉變成“故城”,構成故鄉的場景要素變了,我們仍然能找到回家的路。只要故鄉的精神在,故鄉的文化在,故鄉就不會消失,故鄉也才會擺脫她的貧窮和粗陋,她的美好也將不再是僅存于記憶中。
蜿蜒穿過村莊的小河,村頭的大槐樹,鄰家扎小辮的女孩等等諸如此類的要素搭架起我們關于故鄉的記憶場景,然后就是在這個情景中曾經或者不曾經發生的不太清晰的點滴故事。大凡像筆者這樣有過農村生活經歷的人對故鄉的回憶大致都是如此。只是主角不同,故事有別,但情景大都出奇的一致,也大都因為歲月的緣故淡忘了故鄉的貧窮與粗陋,有意識或者無意識地在記憶深處將故鄉美化成一幅讓人遐想、美輪美奐的圖景,無非是用以填補那與生俱來,又在日后被不斷強化的飄浮感。所以有人說故鄉是用來回憶的。
在城鎮化被上升到縮小城鄉收入差距,上升到拉動中國經濟發展的三套車之一,上升到人的素質的提升的時候,“故鄉”這個詞被許多人從另一個角度提起,有些人找不到回家的路,有些人身在故鄉卻感到心在異處——
在現代化的林立高樓面前產生這些關于故鄉迷失的感嘆,想來也是正常。山東作為儒家思想的發源地,自古就有著重農耕輕工商的思想,一些原本可以改變歷史的科技發明被視為“奇技淫巧”,嚴加禁止。孔老夫子也諄諄教導“不責難得之貨,使民不為盜;不見可欲,使民心不亂”。更何況中國原本是農業大國,農業文明一直延續到近現代,只是在八國聯軍的大炮下才真正意識到現代科技與工業化的重要。人類發展的終極目標是邁向自由王國,所謂自由不外乎人越來越自由于自然和越來越自由于社會。通俗地說就是人要過得越來越好,既包括物質的享受,也包括社會的公平和合理。所以從大勢上講,工業化和產業化,以及由此帶來的城市化和城鎮化是發展的必然,我們可以有感嘆,可以懷舊,但不能迷失。
城市化和城鎮化是經濟空間和人口空間轉移的結果,這個轉移是雙向的:首先是離開土地的農民涌向既有城市,從事第二、三產業,經濟和人口不斷向城市集聚,這是城市化。當城市進入經濟規模效益的臨界點,過度集聚引起效益下降和社會、生態方面的負效應時,人口又由密集的市區向郊區和周圍地區擴散,從而推動周圍地區的鄉村城鎮化。而承接了這種回流輻射的區域,利用廣大農村大量富余勞動力,發展現代農業和二、三產業,實行就近的空間轉移和小規模的適當集聚,促進眾多小城鎮的形成和發展,這是城鎮化。所以,城鎮化有別于城市化,城鎮化并不是消滅耕田和農業,還包括將傳統農業上升為現代農業,傳統農民在健全的社會保障下成為職業農民。
關鍵問題是在城鎮化的過程中不能形成脫離實際的“一窩蜂”:蓋起高樓,修寬馬路,卻沒有產業的支撐;或者用土地置換高樓,無以為繼,坐吃山空。在一些地方出現的空城、鬼城就是盲目追風結成的苦果,當引以為鑒。要“拒絕浮躁和脫離國情的極端主張”(新任全國政協主席俞正聲在全國政協十二屆一次會議閉幕式上的講話),更要拒絕浮躁和脫離國情的極端行為。
因此,當故鄉變成“故城”,構成故鄉的場景要素變了,我們仍然能找到回家的路。只要故鄉的精神在,故鄉的文化在,故鄉就不會消失,故鄉也才會擺脫她的貧窮和粗陋,她的美好也將不再是僅存于記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