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燕請飛翔

安小若

她看著我們討論的樣子，瞇了眼笑得有些狡黠。

臨近放暑假時下了一場暴雨，我去辦公室問題目順便避雨還能吹空調，恰巧碰上她辦公室的老師切西瓜，她向我招招手，執意要給我一塊，其他的老師也附和著，我手忙腳亂地稱自己喉嚨不適，解釋了好久她才聳肩自己吃掉那片西瓜。她淺綠的連衣裙襯著嫩黃的西瓜，有種說不出的美感。

八（13）。

誰都不知道，八年級開學時，我看到七年級語數外三門老師全部跟班時說的“……我初二又要陪著這幾個老女人”里面沒有她。其實還在內心暗暗竊喜她還在，仿佛要迎接會考的初二也變得輕松愉快起來。

八年級經常出黑板報，而且我們寫字的速度又特別特別慢，她看著我們一個個努力踮腳寫字的樣子，低頭沉思了一會兒，問我們餓不餓，提議中午吃不飽可以早上把零食放在她那兒，餓的時候來她辦公室吃東西。

曾經有那么一天，我們看到辦公室里買了生日蛋糕，以為是她過生日，于是幾乎全班都涌到辦公室里去說“生日快樂”，恰好下一節課是數學課，物理頭頭帶領全班起立唱生日歌，她微紅了臉，連連擺手解釋，只說物理頭頭想騙蛋糕吃。

有一段時間我數學成績掉到了80幾，她收走了我的漫畫，說下次考試考好了問她來要。期末我的考場是她監考，那次的滿分足以讓我要回漫畫。我卻并沒有去，也許是該斷了這個癮。現在……漫畫還在她那兒吧？

臨近九年級開學時我曾被一通電話叫到了學校去統計成績，幫老師弄成績報告單。她也在那里，帶著小小的女兒在黑板上展示著女兒的聰明，她畫了一個大蛋糕讓女兒來涂色，提醒女兒閉緊嘴不要讓粉筆灰掉進去。看著女兒踮起腳尖一塊一塊地涂色，她眼里閃爍的全是為人母的驕傲。

只屬于我們的七（5）。只屬于我們的八（13）。

——其實哪里是順路呢。不同的教學樓不同的樓層，走下來一圈回到九（13）大家都已經在做作業了。

Part.3

九年級開學了幾天了，我一直都沒能打聽到她的消息，9月1日晚我像瘋了一樣流著淚找她的電話號碼，翻遍了所有可能存在的地方還是沒能找到。她是我第一個敢打電話過去的老師，也是目前為止唯一一個能將認識時“我希望能是你們的朋友”徹底落實的老師。

九年級，新的數學老師不再是她，但吐字和發音都和她一樣有些不太清晰，我那個時候手猛地一抖，像過電一樣。

她會在不符合要求的作業上寫下“Come”意為來辦公室一趟，她會在閑下來的時候看看“聚劃算”，她的手指曾在冬天裂開，握過的粉筆帶著點點血跡，她的手機鈴聲一定是芒果臺的最近電視劇主題曲，她的聽力不太好，有時候要重復三四遍才聽得懂，她會支持我下課看看小博，而不是反復地做枯燥的數學題。

她一年只有幾套衣服，五官很清淡，小粥小菜一樣的感覺，我經常會想起她的樣子，卻又無法準確描述出來。她戴上“小蜜蜂”長長的卷發會鼓成兩個米奇耳朵，莫名就卡通起來。

我想大概只有她了吧，只有她能夠把其他學科的課代表都吸引過來。

我不知道你現在會在哪里，我仍然沒有你的消息。也許你身體不好再次住院，也許你早已辭職離開。

很久以后，時光漫漫，我可能再也記不得你的樣子你的聲音。

但我想起你時，一定還會淚流滿面。

海燕不是普通的鳥類，我們的陸老師也絕對不是普通的老師。

——請你……一定要繼續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