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病

郭二呆

看過宮崎駿的電影《歲月的童話》。

明明是關于遇見一場愛情的動漫呢，反反復復看了很多遍。

12歲任性又別扭，心思古怪，敏感，多慮的自己，還有長大后撫平了棱角一臉恬靜的自己。

聽見歲月叫你告別那樣子的自己嗎？

很久以前，放學蹲在學校后山不肯回家，在樹林里做鳥窩，放在自己身高允許的樹枝上。春天夏天開好看的花，大朵地摘下來。步子是現在的幾分之幾，說要爬去高高的山上俯視宇宙。

書上的拼音標注得滿滿當當，故事書有幾頁不知所蹤。食物沒有吃完放在餐桌上喂飽螞蟻，讓同一個洞穴的螞蟻面對面地打架，提著水壺說要淹了螞蟻洞。早飯吃得最快也有莫名其妙的榮譽感。

被表揚說字寫得很好看，語文老師很喜歡我的作文，我的寫景作文總能比記敘文好。也有情情愛愛的苗頭，推搡著誰和撮合誰，都祈禱不要和我有關。

相信一面之詞和眼見為實，和好朋友吵架因為聽別人說她說我壞話 。

路邊的電線桿有寫著兒女情長四個字，后來明白這個詞是歷史里， 周瑜這樣的人都不能擺脫的， 粘在鞋底的口香糖。街上的房子邊用紅漆寫著標語： 生男生女都一樣。

跳房子時選石子也有兇吉之分。學不會跳繩，覺得手腳并用的人好厲害，半成品的翻跟斗沒有耍得像孫悟空一樣厲害。暑假時寒假時《西游記》一直播個沒完沒了。從正門下去沿著馬路一直向東。 到三岔路口，無論哪個方向都有入耳的風灌進生命里，在日光充足， 雨季充沛的時日里，它說，別和自己說再見。

不要忘記你曾經是什么樣子的人，不管是什么樣子，在非常久以后，那時候，就算不回頭看看自己，你都會想念現在，難堪，不討喜歡，愛闖禍，笨手笨腳的自己 。

沒有聲音也沒有人看見背過身的難過，羨慕日漫里女主角飛快地騎著車，一臉悲戚， 眼角有淚飛出去，她說著我要哭了啦，比起當下連哭都要藏起來的好太多了。有許多難以啟齒的秘密，冷嘲熱諷好像成了某種愛好。面對誰誰誰的告白有一巴掌扇過去的沖動。喊著我要減肥我要瘦下來我要絕食，體重反而往著極其樂觀的整數增長，看到美食就手賤想買。一句話也能讓自己猜到什么，懂許多過去不懂的人情世故。希望自己是最好的，別人不要超過自己。是故作姿態也是標準復雜的多重人格小女生，喜歡男生一望無余的心理，討厭女生山路十八彎的性格。笑的時候也許在心里會說你怎么不去死，在背地里說討厭的人的壞話。不想被老師提問到提到名字也不想啊，不想寫像山一樣的作業，抱怨人生苦短，科舉制為什么還在折磨我。不喜歡現在的自己，非常討厭 。

《龍與虎》里少女情懷泛濫：男生和女生是同班同學，女生住公寓，男生住的是公寓邊的小木房子，因為家庭矛盾搬出來一個人住的女生和鄰居的男生成了非常要好的朋友，互相喜歡的又是互相的好朋友。吶，最后，應該，是男生和女生在一起了吧，明明一開始的選擇是完全不同的。在漫長的時間里培養出了美麗的愛情吧，這么說來，好像是非常老套的劇情，只是女生不懂得掩蓋情緒的行為，被稱為老虎，生氣起來是非常可怕的，任性，笨拙，天然呆。

只是看客的自己，好像也有了被帶動的情緒。少女情懷是美好的東西吧，在微小的縫隙里也能刻著復雜的紋路。過去，在寫很長很長的散文時，是這樣的感覺在一直支撐著自己，是和看透了世態炎涼的人有那么點理由，去堅持，是這樣嗎？

是這樣吧。

就是這樣呢。

總要有一點借口告訴自己不是什么都不行的呢。大起大伏的后知后覺的某種感覺，會和友情混在一起，和愛情分不清楚。分開后又難過地在公寓門口哭，圣誕節穿著露肩短裙，捂著臉，有液體從指縫里出來，在冬天里，要結成難過又迷茫的形狀。等了一夜的男生在校門口，穿著圣誕熊的衣服，聽完了女生的朋友的拒絕，還沒有告白的聲音，吞進黑暗里，了無聲息。心里會說著哎呀哎呀，這種發展真是見多了。青春的模樣，走過一遍之后，早就了如指掌了，只是，只是會不會有那么一瞬間，目光溫柔，一臉微笑，那些你拋在身后，一步一步離開的舊回憶又被快速地拉回你面前。抗拒著，難堪地接受了重溫。不是沒有想過要像女生那樣把真實的自己暴露在人群里，想哭就邊哭邊大聲喊男生的名字。聲音凄厲又悲傷，想笑就不顧別人難為情，想說就全部說出來。只是，什么樣的自己才是我想要的呢。在過去現在探索的路上一不小心迷失了方向，所以才會說，要成為大家都喜歡的自己。

未來的自己想起來會有什么樣的感覺呢，背日生長的植物，葉子的另一面是叫什么名字，不要和自己說再見。

現在的自己，請和自己說再見。

編輯/商元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