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束玫瑰

莫晨霞

林斌在妻子走后五分鐘就后悔莫及，可是已經來不及了，那輛黑色的凱美瑞已經駛離了他的律師樓，一溜煙消失在滾滾的車流里。

因為他的車子后座上放著一束玫瑰。紅色的，11朵，嬌艷欲滴，中間雜著一些白色的滿天星。

2月13日，明天就是情人節，但是明天是不能跟嫣然一起過的，特殊的日子，太危險了，方萍可是個心思細膩的人，好在現在絲毫沒有懷疑。和嫣然約好下午一起去圣巴里咖啡，飯后，林斌去律師樓對面的花店里買了一束紅玫瑰，那老板開玩笑說，明天就要漲價，老板你好會撿便宜啊！

“寫些什么啊？老板？”

“……嗯，……我自己來，給我筆。”

林斌瀟灑地寫下一行字：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老板噶詩意啦，送給情人的吧？哈哈……”花店老板狡黠地笑笑。

林斌呵呵了兩聲，付完錢正打算給嫣然打電話，電話卻來了，原來是一個案子的當事人，有點緊急的情況要跟他商量。玫瑰就暫時躺在車子后座上了。

跟當事人的談話進行了沒多久，電話又響起。

“是我，我媽的一個老姐妹住院，媽要去看她，我用下車。下班我來接你好了。”是方萍。

“哦，就在我單位的地下車庫，那我下班打你電話。”

或許是案子的繁瑣讓他忘了他的玫瑰，可在方萍把車開走沒多久，記憶一下子醒來，他也一下子懵了，腦子一片空白。匆匆打發走當事人之后，他在辦公室里徘徊，如一頭困獸。

她會不會發現？肯定會發現。她會咋想？那張紙……得找個理由，得找個理由……就說是送給她的，不對，那句話解釋不通啊，整天一張桌子吃飯一張床睡覺，什么又豈在朝朝暮暮！

整個下午，林斌什么事情都沒干，就在那兒發呆，想著方萍發現那束玫瑰會是什么反應，等著她的電話的質問，可電話一直沒來，直到5點。

“我在你樓下了，你下班了沒？”是方萍的電話，聲音一如往常般平靜。

林斌“哦哦”了兩聲。

走進車子，林斌首先瞄了一下后車座，玫瑰沒了。

“你在看啥，那束花吧？明天才是情人節啊，這么早就送我？老夫老妻了，還不如來點實惠的。我媽說正好去看病人，那束花送她老姐妹了，我說這是玫瑰啊，不合適，媽說沒事，代表心意就行。不過，謝謝老公啊！呵呵……”

林斌的心一下子落到地上，但看著方萍毫無設防的眼睛，他的心又變得空落落的。

“老公，看看這個。”她遞給他一個食品袋。

他疑惑地打開。

“沒想到做凍米糖的那老頭還在，還是那個老地方，生意還是那樣好啊！”她微笑著對他說，似乎只是說著再平常不過的事。

這是她驅車半個多小時去給他買來的。還是那樣的特有的包裝袋。

八年前，他們還住在那個偏遠的郊區，住處附近有一個做凍米糖的小攤，而他，特別喜歡吃那老頭做的凍米糖。三年前他事業有成，在市中心買了房，凍米糖也成了遙遠的記憶。

他知道她想告訴他什么。林斌的心里剎那涌起了一份說不清的愧疚。

“你……那玫瑰……老婆，那玫瑰我是想送給你的，可不知道寫啥，花店老板亂七八糟寫了幾句，呵呵……你可別多想啊！”

“想什么啊？送人了，老太太可不會去看，隨他寫啥！”方萍的話似乎含著啥意思，又似乎啥意思也沒有。

他握住了她的手，緊緊的。

他們相視一笑，家，已經不遠。

在林斌律師樓附近的垃圾箱里，靜靜地躺著一束鮮艷的玫瑰，11朵，紅色的，上面有一行瀟灑的字，但已經模糊……

選自《杜 湖》

本欄責編 曉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