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宙
我實在嫉妒別人期待假期的快樂。
對于我,假期可有可無,并且,最好是沒有。因為我不知道我所回的家,會用怎樣的方式來迎接我。放假那天,同學們都興高采烈地走了,剩下我一個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宿舍的行李搬出來——我只能一個人去做,我找不到也不愿去找一個可以幫我的人。
回家途中,一路顛簸,車內擁擠悶熱,多是赤裸著脊背的鄉下漢,整個車廂里彌漫著濃重的汗臭味。置身其間,我也早已是汗流浹背。那大包小包的行李總是一不小心就滑了下來,我只得一次又一次地去撿。盡管如此,我還是希望車子開慢一些,路再長一些,最好是沒有盡頭。
站在家門口,我不企求有誰會開門迎接我,我會用鑰匙自己捅開門。父親獨自坐在沙發上抽煙,母親肯定是不在的。離家一個月,總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憋在心里,很是難受。
“爸”。我叫了一聲。
“回來了”。父親平淡地回了一句。他一直是這樣。
我應了一聲,便進自己的房間收拾東西,想去燒水洗澡。走到廚房才發現,早在一個月前回來時,熱水器就壞了,我只好用灶臺燒水,幸好還有煤氣。母親大概很久沒有回家了,我幻想母親那溫暖的手撫摩著我的頭。
“你洗了就去那邊吃吧”。這是父親說的第二句話。我從剛才的幻想中驚醒過來,心里有種無法形容的感覺。“那邊?那邊是哪邊?母親那兒嗎?”我不知道自己怎會這樣去想,明明知道的。心里發出一種凄涼的笑!
等我從臥室出來,父親已經出去了,只剩一股滿室彌漫、久久散不去的煙。
母親在店里忙碌著,正在招呼客人,見到我,她的表情轉變得很快——她很高興。
“什么時候回來的?吃飯了沒有?”
“沒”。我笑著說。
“后面廚房有飯,自己熱一下,店里事情太多,媽媽太忙”。母親臉上流溢出一絲苦笑。
我現在感覺很高興,吃完飯,跟忙碌的母親告別,走在漆黑的路上獨自回家。夜,靜靜的。回到家,坐在枕邊,面對著窗外那輪銀色的明月,皎潔的月光灑在窗子上,是那般的親切。躺在床上想著一連串的問題……想著想著,就睡著了,也許,我根本無須去想。半夜,電話鈴聲把我驚醒,是母親的電話,叫我明天中午去她那兒吃飯,特意燉了一只雞,給我補身子。11點了,母親終于可以歇下了。此時,一般暖流涌上心頭,我覺得很溫暖。
重新躺好,感覺父親輕輕走進了房間,摸了摸我那被風扇吹得冰冷的手,將滑落的毯子拉上,再關掉風扇,離開。這一刻,窗外的月光變得更柔和了,照在我的身上,照進我的心田……
父親是我的父親,母親是我的母親,他們都愛我。此時,我體會到了一種別樣的幸福。
【簡評】讀完文字,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縈繞心頭,久久發散不去:父母是勤勞的,父母是愛子的;但是,因為種種原因,父母卻鬧著矛盾,甚至有可能已經離婚。作為兒子,沒有抱怨父母的不是,就連其中的矛盾提都沒提,這不僅表明兒子已經長大,對父母的愛一樣而均等;更使得文字含蓄,給讀者留下想象的空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大人如此,孩子不也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