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帶校卡的人

朱夏妮

給姥姥——

你和花談心

你不喜歡看一眼

就能把眼睛染成紅色的花

你告訴我

圣母是你的媽媽

她每天坐在床頭

為你禱告

你學著她的樣子

每天坐在床頭

眼睛閉著

拿著念珠

為正收拾行李

要回家的人

祈禱

七點零二

沙發墊子

站在鋪著涼席的

沙發上

歪著

它用一只腳

撐起它的身體

那只腳折疊著

站立

像小學老師

讓那個胖胖的同學

站在講臺上

面對黑板的樣子

星期五

我的頭頂凹陷

她把身子埋進講臺

我的脖子僵硬

扭轉會發出聲音

和背頂在靠椅上的聲音

一樣

她單眼皮的眼睛

在眨眼后變成雙的

沒有人趴著

拖鞋里 溫暖

帶著黑色墨汁的襪子

白色的燈

光很亮

灰塵閃爍

斷了的指頭

無法安回原處

忘帶校卡的人

她從校門口的雜貨店出來

拿著一個有藍色光滑帶子的卡套

那是一個單面透明的橡皮卡套

比雙面透明的貴五毛錢

她摁住不透明的一面

讓卡套貼近衣服

小步地走進校門

鞋底怕壓痛了地

眼睛望向值周生后面的鐘

衣服被風貼近了背

語文課

你的話語

像長滿皺紋的美麗姑娘

手里拿著糖果

呼喚我到你那兒去

你一次次的招手呼喚

我得先把心存放在

哪個地方

再去你那兒

等你放我回來

再讓心住進來

腳

腳趾緊閉

腳心有皺紋

是夏天穿的彩色光滑緊身裙上

的衣褶

腳上有白色

像踩翻了面粉

腳正在蛻皮

繭的顏色很淡

大拇趾在摩擦旁邊的

腳趾

眼睛干澀

地鐵

車廂晃動

站在兩節車廂連接處的人

背貼緊了扶手

燈光和模糊的自己

跑著

鼻子被隧道里

黑墻上的電纜

蹭破了皮

白色的鐵皮車頂

倒映著灰色一片

和許多個發光的屏幕

像黑褲子上的白補丁

家

日光燈的燈罩里

有許多干了的小飛蟲

把光調暗

是中午剩下的炒米飯

留在鍋底

路過

時間慢慢地

滾動

你來了

這里的鐵欄桿

沒有來得及印上你紅色的裙子

半瞇的眼睛

眼睫毛反射著

紅色的滾熱的風

你真的來了

我埋頭看書

所有人

擠壓呼吸的聲音

你停住

一陣只能扇動氣體的風

來臨

你走了

不知去哪里

你只是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