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9點,張大膽到了我家,進門后高亢地對我說:“我張大膽決定離家出走了!”我打了個哆嗦,佯裝喜怒不形于色地問:“理由呢?”“我實在受不了她了!”
張大膽和我一直關系不錯,又經常一起掏心掏肺地探討人生問題。今天,他終于把他對老婆的幽怨一瀉而出。“我一回家她就讓我幫她把洗衣機里的沙發套拿出來然后整理好。我在公司都忙了一整天了,好不容易下班,想安靜地待會兒,可她倒好,一點也不理解我,一邊干活一邊叨叨。一會兒說我太笨疊個沙發套都疊不好,一會兒又埋怨我平時穿著臟衣服不是到處亂坐就是到處亂躺,搞得她要經常洗這洗那,不但費水費電而且不得清閑。我聽煩了,對她說:‘你要覺著累就雇個保姆,咱又不在乎錢!’沒想到她聽后更來勁了,大罵我是暴發戶,然后又是沒完沒了地喋喋不休。唉!”
說到這兒,張大膽眼巴巴地期待著我的回應。可我卻直截了當地發表了真實感受:“我覺得你老婆說得對!”看我沒為他說話,張大膽用食指狠狠地扣了兩下桌面,擠出兩個加重的字:“語氣!你說她罵我也就算了,再怎么有理,語氣不能好點嗎?她那語氣好像我就是一個大傻X!咱要不是受過高等教育,懂得‘好男不跟女斗’,早就憤起反擊了!”
“給我倒杯水!”張大膽不客氣地對我說。等他把一杯水一飲而盡,來勢兇猛也似乎有點緩和。“你也說句良心話,你就沒想過野蠻一次?”沒料到他想把我也拉下水,我“呵呵”一笑有良心地說:“想過,不止一次!但都忍住了。有個名人出書時說了這樣一句名言—‘家不是用來講理的地方,是用來說愛的地方’。”(詳見李彬新書《兩個人的江湖》)
聽了我的話,張大膽露出不屑的表情,瞥了我一眼,說:“你拉倒吧,這種高尚的語言蘇格拉底總結得更精辟,可他還不是一樣要忍受老婆的無理取鬧?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我要爆發!”
我小心翼翼地問:“你以前有過這種想法嗎?”張大膽驕傲地說:“不吹牛,還行動過呢。”我發自肺腑地稱贊道:“你最長的一次走了幾天?”張大膽霎時收起了張揚的手指,不好意思地說:“半天!”
“哈哈……”我實在沒忍住說,“你這和出門喝了杯茶根本沒區別。”“有區別!”張大膽強調。“有什么區別?”“至少出門的心情不一樣!”“那你這回是要保持離家出走的心情堅持在外游蕩半天?”“不!我這回是真要走了!”“真的?”張大膽堅定地說:“我真的受不了她了!我現在最渴望的就是享受孤獨!”“你老婆要是問,你怎么跟她說呢?”我問。“不告訴她!”“那你要去哪兒?”“去海南,那里有海可以滌凈心靈!”“你要去多久?”“不知道!等我想家了就回來。”“那時候你覺得你還有家能回嗎?”我憂慮地說。“我也想測試一下家對我的重要性和我對家的重要性!”張大膽從容地說。看著他如此堅定,我只好問了一句:“需要我做點什么?”“她要問你我怎么失蹤了,你告訴她不用報警就行了。”“那我估計你老婆恨死我了,會怪我沒攔住你!”“嗯……那等我到了海南給她發個信息好了,免得她恨你!”
說到這里我倆都欲言又止。沉默片刻我說:“你什么時候走?”張大膽立刻回答:“明天!幫我訂張機票,頭等艙!”
于是,我戰戰兢兢地陪著張大膽在無言中完成了剩下的關于離家出走的有關事項。然后,揮手告別互道好自為之。
一夜難眠,想著他想著他的她,甚至想著我和我的她。
第二天好不容易熬到下午,算了一下時間,估計張大膽已經到了海南,急忙帶著既佩服又忐忑的心情撥過去電話。鈴聲只響了一下那邊就傳來了熟悉的聲音:“真巧啊,我正準備給你打電話呢!”我趕緊小聲問:“你在那里怎么樣?”
“我在家,挺好!沒走!”
“什么!你沒離家出走啊?”我嗓門也高了幾度,目瞪口呆。
“我睡一覺醒了,就覺得沒那么生氣了,反正又不是頭一回挨罵。我又怕不辭而別,我老婆非急瘋了不可,太得不償失了,再說我還沒離開家就想家了,所以我一大早就起床上班了。”
“好,好,好你個張大膽!”我一連說了幾個好,然后接著說:“以后沒這金剛鉆就別吹這個牛了啊!”“嘿嘿嘿!”那邊傳來一陣尷尬的笑聲,“咱沒那膽子還不能痛快痛快嘴嗎?”我隨聲附和:“看來女人可以管住男人的腿卻永遠管不住男人的嘴!”嘲笑之后我趕緊提醒張大膽抓緊時間減少經濟損失,把訂的頭等艙、五星級酒店等等退了。他卻不慌不忙地說:“沒事,咱不在乎錢!”我一想不錯,張大膽—張總還真是不在乎這點錢,幸虧他老婆不知道。
從此,我特佩服張大膽的為人,特鄙視他的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