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親子關系總離不開父母與孩子間的良性互動,而互動方式也隨孩子年齡增長發生著變化。比如我家,已經逐次停止或遞減了之前做游戲、玩拼圖、去游樂園、看電影等活動,火熱進行中的是—閑扯。
有一天,我早晨上班,碰到一個環衛工人正揮動大掃帚掃落葉,而且邊掃邊唱:“噢,生活,生活那個就是啊—生下來去干活噢—”我一聽,樂了。
晚上下班,街角有個菜販,在地上鋪了塊草綠色編織布,擺了一大堆土豆和豌豆。豌豆因為價格便宜,賣得很快,排到我時,只剩下很小一堆了。老板麻利地過秤,喜眉喜眼地說:“看來豌豆勝利了,土豆要加油啦!嘿,快來買哇,好土豆5元兩斤嘍!”哈,太有才了。
晚飯時,我把這兩件事講給兒子,他聽得饒有興趣。最后,我順帶進行了個小總結:“看他們多樂觀,人活著,不論做什么,都要有這樣的精氣神兒,有事沒事,多給自己找點小樂子。”“嗯嗯。”兒子會心地點頭。其實,“閑扯”有時就是大道理的奇妙變身。
又一天。
兒子到家比平時晚了40分鐘,他一進門就氣沖沖地說:“今天氣死我了。”“哦,雨天,車不好坐吧。”我微笑著問。“豈止是不好坐,簡直太難坐了。”接著,他生氣地講起自己的遭遇:先是半個小時也沒有等來回家要坐的258路,最后只好改坐116路;可上了116路之后,卻發現人多車悶,站了一小會兒,他的衣服就濕透了。這還不算,更讓他生氣的是,116路開出兩站后,居然有三輛258路從旁邊駛過,而且一輛比一輛乘客少,他心里直呼“點兒背”。
我邊聽邊點頭,表示認可,同時我又跟他說:“我今天比你還慘哪!”“哦?”兒子似乎有些懷疑。于是,我慢慢講起自己的遭遇:“早晨我出門時,雨正下得猛,等了半天也沒打到車,我決定去坐公交車,可剛走到車站,一輛轎車就從我身旁疾馳而過,濺起的水花足足有一米多高,結果可想而知。我渾身濕漉漉地好容易等來了公交車,可開出幾站后,司機又說前面修路得改道,我只好提前下車,走到公司時,兩只鞋都成了‘灌湯包’。”
“太悲催了!”我一講完,兒子就迫不及待地說,“這司機太沒素質、太缺德了。”“每次下雨都有這樣的司機。”“真想給那車扔塊大磚頭。”兒子為我打抱不平。“可這磚頭扔出去,我恐怕要去警察局找你了,以暴制惡,終究要兩敗俱傷啊。”
“我也是說說氣話,不會真那么做的。”兒子搖搖頭接著說,“本來我一肚子氣,可一聽你的遭遇,我竟然不郁悶了。”“呵呵,大煩惱一出,小煩惱遁了吧。”“還真是,就像那個本來為沒鞋苦惱的人,后來發現有人沒有腳之后,才意識到,其實自己并不算最糟糕的。”“我記得張愛玲講過,‘說不出來的委屈才是真委屈’。”“媽媽是想說,說不出來的生氣才是真生氣,但我們倆今天的遭遇都是能講出來的,所以也算不上真生氣,是嗎?”“正解。”我笑著跟兒子點點頭。
十來分鐘的閑扯,兒子的火氣盡消。看來閑扯,有時還是高性能滅火器。
這天早上,兒子說自己做了一個夢。
“什么夢,我幫你解解。”兒子津津有味地講起來:“我倆一起坐公交車,你半道兒自己下車了,我一直坐到書城,然后,到書城里寫作業,寫著寫著,竟然莫名其妙開始打各種怪獸。”我稍作思考,開始解夢:“我半道兒下車了是嗎?因為你要去上大學、要展翅高飛了啊,書城就是你的大學;在那里寫作業,說明你會很認真地完成學業;至于打怪獸,當然是因為今天要考數學了,每道題都是一只小怪獸,打怪獸就是解答數學題嘍!”
本來兒子臉上還掛著不安,但聽我“釋夢”之后,他輕松了許多:“媽媽,別說,你解的夢還挺合情合理。”之后,兒子毫無壓力地去參加考試了。
期末考試后,兒子說:“今天原打算和奇奇一起玩英雄殺,可惜沒玩成。”“為什么?”我問。“他考完英語,對答案時發現自己錯了15道選擇題,就沒心情了。”“那倒是,誰錯那么多都會不爽的,你對答案沒?”“我沒對。”“你要是也錯那么多還玩嗎?”“我不會錯那么多的。”“假設呢?”“那—還玩呀,反正已經考過了,郁悶也白郁悶。”“當然,你這么想也沒錯,但奇奇的反應也屬于正常。”“所以,考完就拉倒,壓根兒不必對答案,省得自尋煩惱。”兒子很是自信地說。
我該說什么呢?批評他逃避、沒上進心、傻樂呵?不不,閑扯只是交流對人、物、事的各自看法,既不能扣大帽子,也不需下太過肯定或否定的判斷,不然,很容易把每次閑扯都升級為一場干巴無趣的批評教育,那樣,孩子很快就不愿意再與你閑扯了。所以,閑扯,有時只是閑扯。
周國平在《父母怎樣愛孩子》中談過三點教子經,第一點就是:舍得花時間和孩子游戲、閑談、共度歡樂時光,讓孩子經常享受到活生生的親情。我想,我和兒子的閑扯也應該算是他所說的閑談吧。如今,兒子越來越表現出“有出息”的樣子,想來,閑扯的功勞不小。因為,正是那些表面看起來無足輕重的閑扯,引領著兒子學會觀察生活、領悟人生,還豐富了他的情感、放松了他的心情……進步就在不知不覺中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