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畫·話

50公里的高考

汪 去

高中時代，我有輕微強迫癥，比方說，我計劃在某次考試中達到某個名次，如果達不到，我便要懲罰自己。

高考之前，我定的目標是一個普通的二本院校，我告訴自己，如果考不上，自己將受到一次狠狠的懲罰——光著腳，步行回家。同時我把這個瘋狂的想法告訴了我身邊的每一個同學。但是大多數人聽了之后就一笑了之了，因為他們清楚，這所大學對于我的成績來說，不過是小菜一碟。

但命運有時卻以一種荒謬的形式呈現給你，我落榜了。

這也意味著我要兌現之前懲罰的承諾了。我開始后悔自己當初的口無遮攔。我家在農村，距離我讀書的地方足足有50公里，路上遍布石子兒和沙礫。

六月的午后，熱浪從地表生出來，鉆進褲腳，黏在每一寸皮膚上。這些都能忍受，最要命的是兩只腳，走了不到一個小時，開始有鮮血從裂開的口子里滲出來，腳指頭全部磨出了水泡，疼到抽筋。

我強忍淚水，心里咒罵著自己的失敗，拒絕騎車回家的同學載行的善意請求。幾個小時后，我終于走到了生我養我的村莊。那天之后，我在床上足足躺了半個月。

對于平淡如水的生活來說，這是我人生中最瘋狂的一件事情，也是高考留給我的最刻骨銘心的印象。

我把這段滲透鮮血的50公里，當作我生命中又一次高考，如果人生是一場競賽，那么生命中的高考又何止一次兩次？還好，我們都有拼搏下一次的機會，只是希望不要再上演光腳跳舞的瘋狂。

高考瘋魔篇

沈青黎

八年前我高考。考完最后一門，喜滋滋地從考場里走出來，兜頭碰上了教語文的班主任。她一臉關切地問我：“考得咋樣？作文寫的啥？”

說到作文，我一臉得意，因為語文是我的強項，加上題目出得很合我的心意，所以我在考場上文思如泉，一氣呵成。于是我便自信地向班主任講起了自己的作文內容。沒想到對方聽完后臉色一黑，驚呼：“哎喲，你完全離題了呀，這樣寫很有可能得零分的……”

接下來，班主任就開始分析我為什么離題了，她資深教師的身份讓我找不到懷疑的理由。于是，乍出考場時的輕松和喜悅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我的心情一下子跌到了谷底。

我忘了自己是怎么走回家中的，只記得后面的二十幾天我度日如年。我不斷想象著自己考砸后的場景，在腦中預演各種糟糕的情形。我對即將到來的發榜日期感到恐懼，然后開始失眠，在兩周內暴瘦了十幾斤，偶爾勉強入睡，我也總是重復著千篇一律的夢境，那就是：所有人都考上了大學，只有我卷著鋪蓋回去復讀……

最絕望的時候，我想到了自殺，有一天晚上，我悄悄拿了父親剃須刀上的刀片，準備割斷自己的手腕，可是當我走過客廳時卻退縮了，因為我聽到了父親的鼾聲，我不確定自己離開后，他是否還能有這樣安穩的睡眠。后來我還想過離家出走，但因為種種原因，這個想法也擱淺了。

后來成績終于揭曉，父母幫我查了分，說我發揮不錯，語文一如既往地拿了高分。我不相信，自己上網確認，發現果真如此。那一瞬，我悲喜交加，像范進一樣大哭大笑，把家人嚇得目瞪口呆。

隨著經歷的增多，我越來越不明白當年那個極度脆弱的自己。不過，我依然會感激生命中那段瘋魔時光，因為那是對高考和青春最后的祭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