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籟”般的原生態自然之美

摘要：關于自然美，在美學研究中一直是一個令人關注的問題。在生態環境日益惡劣的今天，關于生態環境的討論和研究顯得更是重要。通過研究，可以發現中國傳統文化中已有諸多關于原生態自然的理論見解，這些名家論述對喚起人們對于生態環境問題的重視以及對原生態自然美的欣賞都有巨大幫助。為此，在《莊子·齊物論》解讀的基礎上挖掘其中一些對原生態自然之美有理論支持作用的論述，旨在說明一些原生態自然的審美活動的特點，以喚起人們對原生態自然美的欣賞和重視。

關鍵詞：

原生態自然；生命；審美心胸；物化

中圖分類號：B223.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38268（2013）05005703

近年來，一系列關于生態環境的議題已成為熱門話題，可見當今時代，人們對生態環境的重視程度日益提高。但是，筆者認為社會在重點關注城市生態環境改善問題時還應當注意到對原生態自然環境的保護，而喚起人們重視的一個有效辦法便是讓更多的人更深刻地感受到自然原生態之美。筆者發現在《莊子·齊物論》中，除了可以讀出辯證的哲學思想和做人待物的“齊物”之道之外，我們還能從該篇洋洋灑灑的五千余字中受到關于生態環境問題的啟發，特別是喚起我們對于自然原生態之美的觀照。

一、原生態自然美的“天籟”之美

《莊子·齊物論》開篇即談到“人籟”、“地籟”

和“天籟”三組概念，通過南郭子綦對顏成子游的解答可以得出，“地籟則眾竅是已，人籟則比竹是已”，即“地籟”是從萬種竅穴里發出的風聲，“人籟”是從比并的各種不同的竹管里發出的聲音。但是，卻沒有對“天籟”作具體的定義，而只是寫道：“夫吹萬不同，而使其自己也，咸其自取，怒者其誰邪？”意思是，“天籟”雖然有萬般不同，但使它們發生和停息的發動者除了自身之外，還有誰呢？那么，到底“天籟”是什么呢？我們只能在對莊子及其著作的研究中，并結合當時百家爭鳴的時代背景來探尋答案。其實，萬種孔穴里發出的風聲，就像百家發出的各種不同觀點，而這些觀點就像竅穴里發出的風聲，并非孔穴自發的，皆是來自于風。“天籟”實際上就是“怒者”，相當于風。進一步來說，“天籟”指的就是“道”，就是自然，莊子在《秋水》中提出：“以道觀之，物無貴賤。”就是說，站在“道”的觀點看，天地萬物是無差別的。在老子那里，“道”是宇宙之本源，是天地萬物興起之始，即所謂的自然規律。正所謂：“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道德經》第四十二篇）莊周在這里又給“道”加上了新的含義，那就是：“道”指的是萬物齊一，是事物的本然。筆者認為，原生態自然美是最能觀“道”的“天籟”之美。

（一）原生態自然的定義

首先，我們需要考察的是對于自然原生態的劃分問題。原生態自然有別于其他美的事物，如藝術品、人化的自然等，指已進入人類視野，但是未經人類實踐改造過的自然，如原始森林、原始海域、戈壁沙漠等等。而原生態的自然美無疑是值得我們欣賞的，正如清代美學家葉燮說：“美本乎天者也，本乎天自有之美也。”他講的就是原生態自然美。

（二）原生態自然更具有“天籟”之美

其次，原生態的自然美更能反映“道”，即宇宙萬物一體運化的生命力，宇宙本然的“天籟”之美。這些獨特之處是與原生態的自然有別于一般藝術品的獨特性分不開的。如彭鋒認為：“自然的審美是面對一個不服從想象的現實世界，這里沒有任何人工制作的痕跡，體現出純然的必然性。自然物不是人創造出來的，與人的意圖無關。”[1]《莊子·齊物論》中提出：“道隱于小成，言隱于榮華。”而原生態自然不同于此，絕對是質樸無修飾的。這種無障礙、無遮蔽的美好讓我們更近距離地感受“道”，感受原始的生命力，而這種美感才能算得上猶如“天籟”之美。

（三）原生態自然展現的是“天籟”般的生命力之美

最后，原生態自然就是展現了“天籟”般的生命力之美。具體的原生態自然的情態是猶如風掠過萬種竅穴時所發出的“地籟”一樣紛繁而多樣。但是，正如“日夜相代乎前，而莫知其所萌”（《莊子·齊物論》），即這種種的情態日夜在面前相互更換和替代，卻不知是怎么萌生的，原生態自然的種種情態也是展現于我們眼前，而這些情態都是“夫吹萬不同，而使其自己也，咸其自取，怒者其誰邪？”（《莊子·齊物論》）就是由“道”而生，是那樣的單純而自然，體現的就是生命力之美。我們應該做到“樞始得其環中，以應無窮”（《莊子·齊物論》），即通過抓住大道的樞紐去抓住事物的要害，從而順應事物的變化。就是《莊子·齊物論》中所講，“故為是舉莛與楹、厲與西施、恢恑憰怪，道通為一”，即細小的草莖和高大的庭柱，丑陋的癩頭和美麗的西施，寬大、奇變、詭詐、怪異等千奇百怪的各種事態，從“道”的觀點看它們都是相通而渾一的。而它們的相同之處就是皆反映了宇宙萬物一體運化的生命力的美，就如“天籟”全是自己自然發生而出的一樣。以此方法去看待原生態自然，去發現原生態自然“天籟”般的生命力之美，必然會知曉其中奧妙。

二、對自然之美觀照更需要審美心胸

對于任何審美活動來說都是需要具備一個審美心胸的，對原生態自然的審美觀照也不例外。可以說，對原生態自然的審美觀照對我們的審美心胸有更高的要求。莊子在《莊子·逍遙游》中提出審美心胸的重要性，即通過“心齋”和“坐忘”的狀態實現對“美”和“道”的觀照。在《莊子·齊物論》中也有相關問題的提出。“南郭子綦隱機而坐，仰天而噓，荅焉似喪其耦”、“今者吾喪我”就是對于“心齋”和“坐忘”等狀態的具體描述。而文中南郭子綦也正是由此狀態達到了物我兩忘、天人合一的審美境界。筆者認為，當我們進行各種審美活動時，首先是要具備“心齋”和“坐忘”的審美心胸，這也是我們審美活動的一個前提，唯此我們才能更好地去感受審美對象的美。而原生態自然美屬于自然美，是一種自然的自在之美、天然之美，相較于其他美感具有自身的獨特性。因此，我們在進行對自然原生態的審美觀照之時，由于原生態的自然之美是未經雕琢的、自然的，且更是能夠表現出宇宙萬物的生命力的一種美感，所以更需具備這樣的審美心胸，才能更好地去發現和感受自然的律動和生命之美[2]。《莊子·齊物論》中有一段文字：“夫大塊噫氣，其名為風，是唯無作，作則萬竅怒呺，而獨不聞之翏翏乎？山林之畏隹，大木百圍之竅穴，似鼻，似口，似耳，似枅，似圈，似臼，似洼者，似污者。激者，謞者，叱者，吸者，叫者，譹者，宎者，咬者，前者唱于而隨者唱喁。泠風則小和，飄風則大和，厲風濟則眾竅為虛。而獨不見之調調之刁刁乎？”南郭子綦將風掠過萬物比作“地籟”般讓人沉醉，而要感受到如此“地籟”之美是與“南郭子綦隱機而坐，仰天而噓，荅焉似喪其耦”、“今者吾喪我”分不開的，也就是要達到“心齋”和“坐忘”之境。那千千萬萬種原生態自然所展現的狀貌是不同的，就如風掠過萬物發出“激者，謞者，叱者，吸者，叫者，譹者，宎者，咬者”等不同的聲音一樣，但是它們都是屬于“自然美”，皆如“天籟”一般美妙。而這原生態自然的“天籟”需要我們擁有一個審美心胸去發現。車爾尼雪夫斯基說過：“人生中美麗動人的瞬間也總是到處都有。無論如何，人不能抱怨那種瞬間的稀少，因為他的生活充滿美和偉大事物到什么程度，全以他自己為轉移。”[3]46總之，古今中外有很多思想家、文學家和美學家都認為，審美心胸是我們進行審美活動的必要前提條件，有了審美心胸才能夠發現生活中本來的美。

三、“物化“是感受原生態自然美的最高境界

關于對自然美的欣賞這一問題，黑格爾談道：“自然美是屬于心靈美的那種美的反映，它所反映的是一種不完善的形態，而按照它的實體，這種形態已包含在心里。”[4]車爾尼雪夫斯基說：“因為構成自然界的美是使我們想起人來（或者，預示人格）的東西，自然界的美的事物，只有作為人的一種暗示才有美的意義。”[3]10葉朗說：“自然美就是‘呈于吾心’而見于自然物、自然風景的審美意象。”[5]181這里都談到了一個自然美是情景交融、物我同一時產生的一種審美意象，是欣賞者和自然的神交。《莊子·齊物論》最后以一個莊周夢蝶的故事來結束全文，其中談到了“物化”：“昔者莊周夢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適志與！不知周也。俄然覺，則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夢為胡蝶與，胡蝶之夢為周與？周與胡蝶，則必有分矣。此之謂物化。”意思是，過去莊周夢見自己變成蝴蝶，欣然自得地飛舞著的一只蝴蝶，感到多么愉快和愜意啊！不知道自己原本是莊周。突然間醒來，驚惶不定之間方知原來是我莊周。不知是莊周夢中變成蝴蝶呢，還是蝴蝶夢見自己變成莊周呢？莊周與蝴蝶必定是有區別的，這就可叫作物、我的交合與變化。從這個故事中，我們可以看到夢覺齊一的理念。應該說，這與莊子的齊萬物、等生死的思想是一致的，這也是莊子寫作《齊物論》的最終目的。在莊子的思想意識中，他從來就沒有真正地去分清物與人。他認為人就是物，物就是人。如果人與物沒有絕對的界限，那么還有什么東西之間是存在界限的呢？所以，才寫出夢就是覺，覺就是夢，也有了蝶就是莊周，莊周就是蝶。其實，當我們在欣賞原生態自然美之時的最高境界也就是物、我的交合與變化這種物我同一的狀態，即莊周夢蝶的“物化”之境。中國古代美學史上提出的“天人合一”、“有我之境和無我之境”、“情景交融”等命題，都是表達對這種人與自然的“物化”之境的追求[6]。總之，如孟桂蘭所講，自然美是體現了人的本質的自然現象，是自然人化、人的本質力量對象化的結果。馬克思說：“一切對象對他（指人自身——引者）說來，也就成為他自身的對象化。”一句話，自然之所以是美的，是由于人從自然現象中體會到某種精神意義，“發現他自己的性格在這些事物中復現了”[7]。這就是“天地與我并生，而萬物與我為一”的境界。

綜上所述，中國古代思想家認為，大自然（包括人類）是一個生命世界，天地萬物都包含有活潑的生命和生意，這種生命和生意是最值得觀賞的。人們在這種觀賞中，體驗到人與萬物一體的境界，從而得到極大的精神愉悅[5]198。我們可以從中國古代諸多藝術作品之中看到古人們對原生態自然之美的欣賞和描繪，比如山水畫、山水詩歌等等。原生態自然所呈現出的“天籟”般的生命力之美對我們來說絕對是十分珍貴的財富，因此，對于原生態自然的重視，在生態環境問題日益凸顯的今天，無疑是相當重要的。

參考文獻：

[1]彭鋒.完美的自然[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5：58.

[2]支運波.文學性與關懷意識：生態批評的旨趣[J].重慶郵電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1（4）：102106.

[3]車爾尼雪夫斯基.生活與美學[M].周揚，譯.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57.

[4]黑格爾.美學：第1卷[M].朱光潛，譯.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58：5.

[5]葉朗.美學原理[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0.

[6]郭超.莊子審美情感悖論成因探究[J].阜陽師范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2011（6）：1416.

[7]孟桂蘭.一沙一世界 一花一天國——古代山水詩美學價值漫筆[J].名作欣賞，1984（2）：103106.

（編輯：蔡秀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