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判奧斯維辛：與納粹做徹底了結

1944年夏天，美國偵察機進入波蘭上空，準備轟炸為納粹服務的工廠，無意間拍到的照片顯示，在一片區域里，營房清晰可見，并放置著空列車廂，另外還拍到一些不尋常的建筑，上面豎著大煙囪。由于并非預定的任務目標，那一次拍攝的內容被存入美國國防部檔案庫，直到1978年被兩名中情局的圖形分析師發現后才引起注意。

與奧斯維辛徹底了結

這個神秘的營地就是臭名昭著的奧斯維辛集中營，二戰期間德國納粹在波蘭建造的這個集中營殺害了至少110萬人，這個地方被稱為“死亡工廠”。最近，這段歷史再度被人提起。9月3日，30名前“死亡工廠”管理者的命運也將由此發生改變。

2013年9月3日，在廢棄近70年后，奧斯維辛的這座死亡工廠再度成為媒體的焦點。德國調查納粹罪行中央辦公室負責人施瑞姆宣布，將可能對30名前奧斯維辛-比克瑙集中營看守進行起訴，雖然他們中年齡最大的已經97歲，但仍要為他們在二戰期間所犯下的罪行負責。

在納粹早期的宣傳片里曾有這么一段文字：“自然做出了冷酷的選擇，病鳥落下來成為貓的食物，弱小的野兔被捕殺，即使在同類之間，也往往展開斗爭，弱者成為強者的食物。”在所謂的“弱肉強食”的扭曲的社會達爾文主義指引下，1940-1945年間，7000名納粹黨衛軍成員將奧斯維辛集中營變成可怕的殺人機器。超過110萬人被用火車送往奧斯維辛-比克瑙集中營，然后在這里遭到殺害，其中90%是猶太人。

2011年，曾在索比堡集中營擔任納粹看守的德米揚·盧克被慕尼黑一家法庭判處5年徒刑，盡管沒有任何確鑿證據顯示德米揚·盧克曾親手殺人，但法庭裁定，鑒于他此前在集中營工作過，就足以構成謀殺罪。施瑞姆甚至說：“即使在集中營的廚房工作過，也應被視為‘殺人機器’的一部分。”

這是德國第一次在沒有具體犯罪行為的情況下對納粹戰犯宣判。英國廣播稱，正是這次判決改變了傳統的在集中營工作無罪的看法。施瑞姆說：“我們對其中可能活著的49名集中營看守進行了調查。”2013年年初開始，德國調查納粹罪行中央辦公室對奧斯維辛-比克瑙集中營的殺人機器展開調查。除去死亡、下落不明等情況，最終確認目前有30人可被起訴。但是他們的姓名和具體罪狀都沒有被公開。

雖然這樣的審判看上去有點年代久遠了，但是并不算過時。德國猶太人關系研究所主任柏格爾表示：“這些罪行跨越的年代太久了，可能在兩代三代四代人之后，社會才意識到要解決這些問題。但現在還有活著的罪犯，這就不算太晚。”9月2日，一名老人推著助步器走進了德國哈根市法院，在場的人沒有一個伸手攙扶他。這一幕既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這個老人名叫布魯因斯，今年已近92歲了，荷蘭裔前納粹黨衛軍軍官，曾被指派在荷蘭搜尋逮捕猶太人和荷蘭抵抗戰士。哈根法院的發言人對媒體說：“這是一起謀殺指控，被告被指控在1944年槍殺一名荷蘭抵抗戰士。”

根據檢方描述，1944年9月21日，在德荷邊境的荷蘭城市阿平厄丹，布魯因斯和他的納粹上司開車將一名被捕的荷蘭抵抗戰士戴克馬帶到一處工業隔離區，他們要求戴克馬下車解手。就在戴克馬下車后，布魯因斯和他的上司朝戴克馬開了四槍，其中一槍擊中后腦，戴克馬當場死亡。

1949年，荷蘭地方法庭曾判處布魯因斯死刑，后改為終生監禁。但由于布魯因斯已獲得德國國籍，法庭判決一直沒能執行。2013年9月1日，布魯因斯在德國法庭上沉默不語，辯護律師稱，布魯因斯雖然在兇案現場，但并沒有開槍。而且布魯因斯的律師還拿他的年齡打起了同情牌：“我認為問題在于，一個92歲的老人是否還應該被拖進法院。”考慮到布魯因斯的高齡，德國檢方承諾，每一次庭審時間不超過3個小時。但毫無疑問，布魯因斯是殺戮的主要參與者，一旦獲罪，等待他的就是終生監禁。

德國人在直面過去

德國人做出的努力遠不止這些。2013年9月4日，在法國奧拉杜爾村，法國《解放報》用了“這一刻足以媲美1984年密特朗與科爾的牽手”的標題來形容這一天在這個法國小鎮上發生的一幕。這一天，德國總統高克和法國總統奧朗德在法國中部村莊奧拉杜爾與88歲的奧拉杜爾大屠殺幸存者緊緊擁抱。高克在隨后的活動發言中說：“德國士兵在這里犯下了罪行，任何德國人來此都會感到痛苦。”

時間仿佛依舊停留在1944年的6月10日。那一天，德國納粹士兵封鎖了奧拉杜爾，以檢查身份證名義，將全村男女老少集中到村里的廣場上，之后成年男子被趕進谷倉、作坊和車庫，用機關槍屠殺；婦女和兒童被關進教堂，用火焚燒，再用槍掃射。隨后，他們燒毀了整個村莊。共有642名村民死于這場野蠻的殺戮，其中包括205名兒童。這是二戰期間納粹在法國犯下的最大一樁針對平民的暴行。當時19歲的埃布拉躲在尸體中，成為6名幸存者之一。

很長一段時間里，仇恨占據著埃布拉的內心。大火燒毀后的村莊殘骸被完整地保存了下來。燒得焦黑的房屋，扭曲生銹的汽車，散落在地上的家具什物，所有都赤裸裸地袒露在藍天白云下，觸目驚心！

69年過去了，德國總統應邀首次訪問奧拉杜爾，正式承認納粹在這里犯下的罪行。法國媒體認為這一天具有“歷史性”意義。奧拉杜爾市副市長德尼舒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說，奧拉杜爾人一直在等待德國人正式認罪的這一天。埃布拉也表示，這么多年過去了，“是時候了，必須要和解”。

在埃布拉的陪同下，德國總統高克在廢墟上默哀。這是德國首腦首次訪問奧拉杜爾村。而《法蘭克福評論報》看來，在德國勇于反省歷史的背景下，兩國民眾已翻過此前戰爭與爭執的一頁。

華沙之跪，1970年的那幅經典照片。當時的西德總理勃蘭特在波蘭華沙猶太聚集區起義紀念碑之前進獻了花圈之后突然跪下，來為那些受害者默哀。當時全球的媒體紛紛做出了這樣的評論：“勃蘭特跪下，德國站了起來。”而在43年后，高克與奧朗德緊緊擁抱納粹屠殺幸存者的照片也同樣令世人動容。奧朗德贊揚高克說：“今天你所代表的德國的尊嚴能夠面對納粹野蠻的昨天。”

無論是審判奧斯維辛集中營的前看守，還是去到幾十年前的舊地悔過道歉，德國一直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努力為納粹的罪惡歷史做出了結。或許有人覺得這樣的審判顯得有些不近人情，幾近刻薄，但德國人正是用這種嚴肅認真地態度來對待自己的過錯。可能也會有一些不愿意正視歷史的人說，幾十年后的道歉還有意義嗎？毫無疑問，這是有意義的。因為它在告訴世人，正義也許會遲到，但是永遠不會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