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et Shop Boys 墨西哥銳舞

Cumbre Tajín音樂節，韋拉克魯斯，墨西哥

2013年3月22號，周五

★★★★

一個失望的粉絲給了Pet Shop Boys在2012年發行的《Elysium》兩顆星的評價，這給樂隊和在他們身邊工作的小團隊帶來了不可估量的影響。Neil Tennant和Chris Lowe去年9月在iTunes音樂商店上瀏覽樂評的時候偶然發現了一則評價，按Tennant的話說，“讓人極度不舒服。非常，非常地負面?！薄八麄冋f希望有更多的‘砰砰砰’，以及更多的現場閃燈，”Lowe說?！八晕覀兙拖耄敲淳徒o你們這些東西吧?！?/p>

他們迅速地定下了樂隊的下張專輯，還有宣傳這張專輯的巡演，將會叫做“Electric”。在2012年的11月，各種電話開始打進打出了。

舞蹈編導、巡演經紀人、創意總監、燈光設計師，還有更多專業人士，都聚在一起群策群力這場盛大狂歡的具體組成部分。Q在4個月之后加入了他們的隊伍，在官方的說法是這場巡演的第一天。但其實，它并不真是巡演的開頭。這是在圖斯潘市附近的一個音樂節，樂隊在其中擔當壓軸的位置，音樂節位于墨西哥城東北向5公里，很久之前簽下的一個流氓契約，使樂隊不得不按照合同規定履行他們的演出義務。他們用這場演出來試驗自己的一些想法?！癊lectric”巡演最終曲目的四分之三都包含在這場演出當中，再加上舞者，一部分視頻投影還有舞臺服裝。而“大創意”還在構建當中，而且它實在稱得上妙不可言。

“那場演出并沒有舞臺?！盩ennant說，“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去一個O2體育場那樣大的場地，所有人就都會只盯著那些放映著舞臺現場錄像的小屏幕看。所以我們打算把自己放在舞臺正前方一個巨大的垂直放置的屏幕里面，這樣我們就能和屏幕上播放的影像進行互動。如此一來，所有人都能看到一樣的東西?！?/p>

他拿出了他的iPhone并快速瀏覽了提議中的“屏幕”效果圖。想象一下一面巨幅的墻擋住整個舞臺，而在那面墻上會進行視頻投影。Pet Shop Boys會在那面墻的多處地方出現——這邊露個臉，那邊冒個頭，向觀眾表演他們尖刻的郊區disco音樂；與此同時，屏幕上會播放不同的影像。其中的一個想法，舉例來說，是播放一段在雨中駕車時從擋風玻璃向外看去拍攝到的影像。而樂隊會現身于后視鏡當中。

這個雄心勃勃的構想是由創意總監Es Devlin提出的，她有著歌劇和戲劇方面的背景，而且還設計了2012年倫敦奧運會的閉幕式。這次Devlin的靈感來自于在倫敦國家劇院上演的一場戲“The Animals And Children Took To The Streets”（野獸與孩童被拖上街），她說：“它生出了這樣的一個創意，一個大屏幕里有很多窗戶，而人們會從那些窗戶里冒出來。”

Devlin還參與了樂隊的前兩場巡演。“在2009-2010年的‘Pandemonium’巡演當中，她想到了一個非常棒的創意，就是利用紙板箱，”Tennant說，“我們都戴著紙板箱做成的頭套。這個做法非常成功，因為Black Eyed Peas后來還抄襲了這個idea?！?/p>

如今，流行明星和戲劇界人才的合作已經屢見不鮮了。Devlin還為Kanye West、Take That和Lady Gaga做過演出設計。但是Pet Shop Boys是這方面的先行者，早在他們首次巡演的時候就曾邀請電影人Derek Jarman為之執導拍攝演出紀錄片。

“我們覺得許多搖滾演出都非常干巴巴，”Tennant說，“它們總是有點模式化。還有燈光設計總是要表現一種男性魅力。一個體育場樂隊表演總會有一簇巨大的放射成千上萬光束的射燈，然后演出到三分之二時出現高潮，這時候所有的光便會一齊射下，然后往前翻轉，然后……”他為追求戲劇效果停頓了一下，“……又轉回來射一遍。就只有這個大大的傻乎乎的玩意兒！”他嬉笑了一下，“然后又重來一遍！看起來好像總有很多高科技的東西在里面，其實根本就沒什么效果?！?/p>

因為這個因由而策劃的巡回演出，是為了宣傳1988年發行的專輯《Introspective》，在中國香港、日本和英國三地舉行。Jarman將影像投射到了舞臺上。演出充滿了華麗的服裝、絕贊的舞者、和聲歌手，還有伴奏樂隊?！坝^眾需要一場戲劇般的演出，于是我們就迎合了他們的要求。”Jarman當時這樣說：“流行音樂就是一個劇場。只有兩種方式—你或者就坐在一個小凳子上一動不動，要不然你就該豁出去演。”

他們的下一場演出，1991年的“Performance”，更加劇場化了。他們甚至把樂手全都去掉了—是樂隊因為被冒犯而固執的一種性格表現。Tennant說：“在美國的時候，有個有些驕傲的人這樣告訴我們：‘（美國口音）在美國做巡演，你得有個現場鼓手’。然后Chris就轉過頭來對我說，‘舞臺上不要有其他樂手出現。’”

1999年的“Nightlife”巡演的舞臺是由建筑師Zaha Hadid設計的?！澳菆鲅惭菸覀儞p失了好多錢。在‘Performance’巡演中我們也損失了50萬英鎊，但是因為我們賣了好多唱片，所以感覺還是能夠承擔這樣的損失的。我們想要表明自己的主張。”

現在這些主張依然在繼續?！癊lectric”巡演要表明的主張不僅僅需要想象力、排演和金錢來實現，還需要復雜的規劃。舉例來說，一場能夠在容量2萬人的倫敦O2體育館舉行的大型演出的設備，必須被裝箱運到美國密爾沃基的容量只有1300人的Pabst劇院的逼仄空間里，組織這些事務的是巡演經紀人Thomas Stone。

“這是一個巨大的拼圖，”躺在剛剛被Billy Corgan騰出來的泳池臥椅上（第二天是Smashing Pumpkins壓軸），他說，“你會很理性地去考慮這些問題—設備怎樣運輸，怎樣進出各種演出場地？我們面臨的是將整個‘Electric’巡演打包成四個集裝箱，每一部分都有4噸重，大小是一個小型的衛生間或是一個大號的花園棚屋?！?/p>

如果樂隊的胃口超過了Stone的各集裝箱的容量或者超過預算時怎么辦呢？他會說“不好意思，男孩兒們，你們不能這樣做”嗎？從他的表達來看，很顯然他不會這樣干?！澳阌肋h也別說‘做不到’，”他說，“你應該說的詞是‘選擇’。意思是說，‘我們只需要看下方案是否可行，涉及到多少預算，然后從那個點開始，考慮我們有哪些選擇?！?/p>

樓上，在萬豪圖斯潘商務中心的一個角落，燈光設計師Rob Sinclair正注視著一個打開的蘋果筆記本電腦，為他今晚的演出計劃而擔憂。他從Devlin那得到的初步草案的部分內容是列入“非常不和諧的強光驟然減弱的時刻”和避免“傳統搖滾演出的燈光語言，所以別讓燈光射得到處都是”。

Sinclair，他也為Vampire Weekend、Hurts、Keane和Block Party工作過，會仔細地觀看整場演出并做大量的筆記。“我總是這樣做。這些是我在Bloc Party于安特衛普的一場演唱會上做的筆記?！彼且粡圓4紙，密密麻麻地蓋滿了圓珠筆寫的東西，這不可能是一個條理清楚的人記下的。唯一能夠想到的形容它的詞是“一塌糊涂”，“啥也不是”，“亂七八糟”。

因為今天晚上的演出只會表現出真正巡演的一半效果，他們想出了一些精簡版動作來彌補這個缺陷?！按笃聊弧眽延^的出場被剪了，取而代之的，Tennant和Lowe僅僅會緩慢地從舞臺的兩邊走到正中心碰頭，然后轉向觀眾，找到他們預定位置。為了赦免演出缺料之罪，會指派一個激光表演藝術家從英國飛往墨西哥。

我在Lowe這邊的舞臺旁側等待著，燈光轉暗，開場視頻開始播放了，色彩反射在千萬熱切等待的觀眾臉上。在屏幕上，Tennant和Lowe的巨大剪影與在馬路和隧道上疾行的畫面融合在一起。音樂是“Axis”，《Electric》專輯律動十足的開場曲。當男人們本人在舞臺上出現的時候，他們看起來就像從電影里剛剛跳出來，觀眾們的歡呼聲像大浪般起伏著爆發著。這個瞬間并不包括在完整的演出規劃里，但這是刺痛人耳膜的神奇時刻。

演出歌單經過精心計劃，涵括了老歌新曲，從1985年經典的電子流行曲“Opportunities （Let's Make Lots Of Money）”到《Elysium》里收入的美妙的“Invisible”，這些歌曲交織在一起，直到壯麗而戲劇化的“It's A Sin”。那首歌之所以如此非凡，是因為Sinclair的燈光表現。當Tennant唱到“Father forgive me...”的時候，所有一切從Sinclair自己早前形容過的“可怕地令人不快的”閃瞎了眼的美妙混亂狀態，墜入到一個充滿地獄感、血紅色的近乎黑暗當中。所有這些還被隨之而來的激光表演擴大了效果，它向熾熱開闊的夜空投射出了一縷縷閃耀的色彩。

在演出完全結束的時候，我找到了Sinclair，祝賀他顯而易見的成功。我看到了他放在調控臺上的一張紙，上面布滿狂暴的墨水。他看起來有些垂頭喪氣。但是演出超級棒的！他搖了搖頭。“演出的燈光效果太模糊了。”

在后臺，Tennant說，“我喜歡上場時走上舞臺的感覺?！比缓笥植煌袀丶由弦痪?，“但是在正式的‘Electric’巡演里我們不會那樣做?！薄凹す庖蔡貏e棒，”Lowe說，“當然之后你們也看不到那個。”

三周后，在建于貝德福德陽光明媚的山頂上的一個排練廳里，所有人聚在一起為最終版本的“Electric”演出做了一個完整的帶妝彩排。在墨西哥演出結束后的這段時間里，Tennant和Lowe過完了一周的假期，完成了新專輯，為兩首B面歌曲錄了音……然后做了一個最讓人難以置信的決定。

“他們告訴我這個消息的時候，我正在維也納工作”，Devlin說，“而且我真的不明白為什么會這樣?！盤et Shop Boys告訴她的是，現在“Electric”巡演將會舍棄原先的舞臺設計。那個大家都為之驕傲的不可思議的想法被否決掉了?！霸谀鞲绲臅r候他們意識到，演出的一大半時間，他們會被絕對嚴格地關在一個箱子里”，她說。

但是他們是Pet Shop Boys啊！他們就是這樣的行事風格！“所以現在這是個問題，”她說：“我覺得Pet Shop Boys可能不是最適合實踐這個想法的樂隊。但是當一個樂隊要做什么改動的時候，你不能橫在他們的直覺面前。你必須相信他們?！?/p>

在被告知這個消息之后，Devlin說：“好一段時間什么都沒干。我一直等著自己能想到新主意。這有點讓大家都驚慌失措的意思，我一點不知道該怎么辦。然后我在維也納醒過來，仍然不知所措。”

Devlin為“Pandemonium”巡演生成的一個想法（它也在最后關頭被否決了）是使用一個電路設計圖，將它印在一張巨大的紗布單上。這些電路圖被吊在舞臺的上方，光線照在上面，看起來就像電流脈沖穿過這些電路。電流（Electricity，和專輯名呼應）！這太完美了！他們都贊同這個想法。“但是那意味著，在演出的第一幕，樂隊會站在屏幕前面，而不是在它里面，這點沒有原方案那樣驚人，”Devlin說，“但是影像的內容非常美麗。”

吃完中飯，Tennant和Lowe坐下來向我解釋他們的想法。他們很喜歡激光表演和走上舞臺的那個橋段，所以決定要保留它們?！拔覀兡芸吹郊す饨o觀眾帶來的神奇效果，”Tennant說，“要準備大屏幕會是一筆巨大的花銷。它們即將要動工制作，所以我們不得不取消訂單?！薄斑€有，”Lowe補充道：“演出叫做‘Electric’（‘電流’），不叫‘Projection’（投影）?！?/p>

一個如此大型的排演給團隊帶來的戲劇化沖擊是非常明顯的，但是對樂隊來說呢？“它對我們一點影響都沒有?！盩ennant開心地說。

Sinclair說：“這涉及到保留激光表演的費用問題，還有我們只能承擔小額的飛行運輸經費。這就是為什么我們必須舍棄原先舞臺設計方案的一大部分。我們還不得不為了雇用那個激光表演者而炒掉一個負責舞臺搭建的木匠。但是你知道，”他聳了聳肩，這個動作不知道是不是心情矛盾的表現，“你怎能不愛激光表演呢？”

接下來，這是第一次，樂隊向臺下不到20位觀眾呈現了演出的完整版本；一整套東西—燈光、影像、舞者、服裝，還有激光表演。這是你所能期待的PSB流行感和戲劇化的所有沖擊：有趣、驚喜、美妙、徹底而且恢宏。舞蹈演員Thomas Herron和Marianne Holden踩著彈簧單高蹺和高蹺優雅而步步驚心地表演著，他們穿著閃閃發亮的華服，戴著毛茸茸的馬骷髏頭套。但是有些別的什么東西開始浮現出來了，在他們從“Suburbia”到“Love etc.”，從“Invisible”到“Domino Dancing”一路暢游著一個接一個表演之時：藏在所有這些驚奇和戲劇化之下的，是將來自世界各地的好幾組團隊都吸引到一起的最核心的魔法：歌曲。

在“West End Girls”的最后幾個音符消融在排演幕布組成的巨墻里的時候，燈光設計界最偉大的完美主義者記下了筆記?！拔覀冞€是有一些燈效混亂的問題。但是，你知道，”他說，終于重拾起了精神，“我知道會沒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