佚名
首屆美術博覽會即將開幕,這是省城一次影響極其巨大、獎金極為豐厚的盛會,一時間各路高手摩拳擦掌躍躍欲試,隨著開幕日期的日益臨近,大伙忽然發(fā)現該城最有名的畫家梁山消失不見了。
幾位畫友便相約來到梁山家,敲了半天門也沒人開,對門鄰居開門說道:“你們別敲了,梁先生都已幾天沒出門了。”
梁山今年五十開外,心臟一直不太好,夫人早逝女兒外嫁,家里就他一人過活,幾天沒出門莫不是出了意外?大伙當即報了警。
警察很快來到,破門而入后發(fā)現室內沒人,就在這時警察發(fā)現畫室的墻壁上有一串已成褐色的血跡,氣氛一下子緊張起來,警察立即提取了血樣。
警察很快聯(lián)系上了梁山的女兒,梁山女兒回憶說:四天前她來過,因為她染上了賭癮,把家里的錢全輸光了,為防止老公覺察,所以偷偷跑來要錢好填上窟窿。
警察問道:“那你要到沒有?”
梁山女兒臉一紅,說:“不僅沒要到,還給爸罵了幾句,我一時不滿頂撞起來,結果……爸打了我?guī)装驼疲乙粴庵滤﹂T就走,四天來也一直未聯(lián)系,哪知道……對了,我想起一件事來,那天我來要錢時家里還有一個人,是個木匠,當時正收拾著爸的書櫥,我賭氣走時他還沒走。”
這時鄰居證實道:“這么一說還真想起來了,四天前梁先生家確實乒乒乓乓地有木匠敲打的聲音。”
警察二話不說,立即趕到小區(qū)保衛(wèi)室。經過一番艱苦查找,果然發(fā)現了兩段可疑視頻:先是在小區(qū)入口處梁先生帶進一個人來,梁山女兒一看就叫起來,此人正是那個木匠。第二段視頻是木匠獨自離開,還是事發(fā)當日,不過已到了黃昏時分,此時的木匠騎著的自行車后座上多了一樣東西,一只鼓鼓囊囊看上去相當沉重的大袋子,因為天色昏暗,視頻上根本看不清楚袋子里裝的是什么。
木匠有很大的嫌疑,梁先生很可能被木匠殺了,然后分尸裝入袋中帶走,要知道木匠的工具太容易分尸了。至于殺人動機,無非是梁先生露財了。這時梁山女兒經過清點,發(fā)現她爸爸的得力畫作少了幾幅,這更為木匠的殺人動機找到了證據。
就在這時那串血跡的鑒定結果出來了,正是梁先生的。
立即全城通緝木匠。
不久,有好消息傳來:木匠在火車站被抓住了。不用說他是想畏罪潛逃,沒曾想自投羅網。
警察立即審訊,誰知木匠露出一副緊張又茫然的樣子,說:“我急急忙忙回家干什么?農村的農忙時節(jié)到了,所以我要回家,要知道我妻子身體很不好……”
警察打斷他說:“幾天前你有沒有為一位老畫家修過書櫥?”
木匠看上去更茫然了,說:“我天天為人家打東西,哪知道他是不是什么老畫家?”
這是一個很會偽裝的家伙。警察冷冷說道:“那好,我鄭重提醒你一下:在你修書櫥時,老畫家和她女兒吵架了,甚至還打了他女兒幾下。”
木匠一迭聲叫了起來:“你這么一說我想起來了,是有這么一位老先生,哎喲,想不到老先生看上去客客氣氣的,可對他女兒兇死了……”
警察厲聲叫道:“你離開時自行車后座上背著的大袋子里是什么東西?”
警察以為這一句會擊中木匠的要害,至少他會驚慌失措,誰知木匠眼里還是跟先前一樣茫然,說:“老畫家送的雜志啊,他書櫥內的雜志都多得裝不下了,見我歡喜看,就全送給了我。”
警察追問:“那雜志呢?”
木匠雙手一攤:“我要退房回家,雜志太重不方便帶,所以全賣了。”
警察拋出最后一個重磅炸彈:“那梁先生書房墻壁上的血跡是怎么回事?”
木匠一愣,然后略想了一下,回答道:“我想起來了,那天梁先生見我忙個不停,他也來了興趣,要幫我干活兒,結果一個不小心,被鋒利的木工刀劃破了手掌,血淌了好多,疼得他一甩手,就把血甩墻上了。”
警察不禁倒吸一口涼氣,這家伙貌不驚人,回話卻滴水不漏。但多年的警察經歷證明一點:越是毫無破綻的回答,越是計劃好的。
可是,木匠的殺人證據在哪兒?他的隨身行囊中并不見梁先生失蹤的畫作,另一路搜查木匠租住房的警察也一無所獲。
警察正一籌莫展,有人提議道:“何不請教章博士?”章博士是海歸心理學專家,對犯罪心理學的研究頗有心得。
章博士一聽案情介紹立即來了興趣,長途跋涉來到木匠的鄉(xiāng)下老家。村干部介紹說,還在木匠很小的時候他爸就得病死了,所以說這是個苦孩子,誰知這還只是苦難的開始,因為他的繼父是個十分蠻橫兇狠的人,常在酒后打罵他們娘兒倆,皮帶抽在他媽媽身上的“啪啪”聲經常是村里人的噩夢。
好在有一年他繼父因為酒后站立不穩(wěn),一頭撞在桌角上死了,從那以后娘兒倆才逃離了地獄般的日子。
同行的警察認真聽著,只有章博士發(fā)現村干部說到最后時眼神遲疑了一下,他立即追問道:“他繼父真的是酒后撞上桌角死的嗎?請跟我們說實話,因為這關系重大,還有,那一年木匠多大?”
那村干部一聽不停地擦汗,嘴里不停地說:“果然是專家,厲害厲害,我說實話吧,那繼父是木匠抓住他的頭撞上桌角的,那一年木匠十五歲,力氣夠大了,而且那一天他繼父又喝多了酒狠揍他母親,這才導致他殺人。”
章博士繼續(xù)追問:“你怎么知道是他殺了他繼父的?”
村干部嘆口氣,說:“當我們趕去時,木匠母親說人是她殺的,可木匠非要把罪攬過來,這不是明擺的嗎?木匠瘦小的母親哪有這力氣?不瞞你們說,我們從心底同情這對母子,所以事后往上報時也就敷衍了事了,農村嘛,就這樣,也請你們不要再為這事追究木匠的責任了。話說回來,其實木匠是個十分好的男人,他妻子多病,一分錢也掙不到,女兒上學,可木匠苦死了也不吼他女人一聲,要知道在農村打罵老婆孩子是家常便飯……”
在回城的路上章博士一直沉思著,快要回省城時只聽他斬釘截鐵地說道:“我有辦法讓木匠說出實話了,我要來個——情景再現!”
在審訊室內,章博士做了兩個手勢,又囈語似的說了幾句話,再看木匠,竟然耷拉下頭打起呼嚕來,原來舉手投足間他竟被章博士催眠了。
然后章博士在他耳邊吟唱道:“快去隔壁救你媽媽,她正被你爸爸用皮帶抽哩。”
這時隔壁房里果然響起皮帶抽在肉體上令人心悸的“啪啪”聲以及女人痛苦的呻吟聲。再看木匠,猛地一下虎眼圓睜,站起身大步直沖進隔壁的房間里。只見房里一個渾身酒味面相兇狠的男人正把皮帶揮得“呼呼”作響,而一個女人正伏地哀哀哭泣、求饒!
就在這時奇怪的事情發(fā)生了,只聽得木匠的嘴里發(fā)出一聲奇怪的叫聲:“不要打我媽媽!”然后木匠猛沖上去,一把抓住那男人的頭發(fā),狠狠地往桌角上撞去,一邊撞一邊大叫:“讓你再打我媽媽,讓你再打我媽媽……”
躲在一旁的警察及時沖出來阻止了木匠的暴行,盡管那桌子是塑料泡沫做的道具,但那男人依舊被撞得不輕。
這對“爸媽”自然是章博士請人演的,并專門化裝成木匠繼父和媽媽在世時的模樣。
疲乏的木匠沉沉睡去,而臉上依舊兇相畢露,博士笑道:“至此真相大白矣!”掉過臉他對眾警察侃侃而談,“因為童年的可怕經歷,使得木匠從此后變得相當神經質,他心里一直有個抹不去的陰影,他一直拼命壓抑著這段陰影,直到導火索被點燃,這導火索就是梁先生當著木匠的面打他女兒。壓制已久的兇性終于在那一刻爆發(fā)了,也就是說,千真萬確是他殺了梁先生!”
木匠醒后看了章博士為他播放的一段視頻,視頻內容正是剛才催眠后他兇性大發(fā)的經過。那一刻,他臉上滿是痛苦,嘴里不停地說:“是的是的,這么多年了,我一直沒有忘記,是我殺了我繼父,你們懲罰我吧,我愿意服罪,可我當時真的控制不住了,他天天打我媽媽……”
博士的話像鋼針一樣尖利:“不僅僅如此,就在幾天前,因為幾乎同樣的緣由,你一時性起殺害了那位老畫家,是不是?”
木匠一聽渾身一顫,驚慌的眼睛張皇四顧:“我殺了老畫家?天啦,我一點都想不起來了……”
木匠雙手抱頭大叫起來,那樣子像是極端地頭疼:“我殺人了?我殺了人!”
章博士提醒道:“你租住地附近有一條河,還有一座樹林,你趁夜色是沉尸河底了,還是埋尸樹林里了?好好想想吧,只有這兩個可能。”
木匠再也撐不住,一下子跪倒在地,瘋狂大叫起來:“我想起來了,是我沉尸河底了,哈哈哈……老婆、女兒,我害死你們了,我對不起你們……”
在河邊,木匠站在岸上指著河水說:“好像就扔在這里,不,在那邊……”
警察正要下河撈,就在這時身后有輛重載卡車轟隆隆高速開過來,木匠猛地蹦跳起來,警察一個不留神,竟讓他掙脫了,然后木匠箭也似的射到公路上,大叫道:“我殺人了……”
在卡車刺耳的剎車聲里,木匠被撞飛起來,一陣血雨飛揚。
可是,警察把小河都撈遍了,就是找不到梁山的尸體,哪怕是一小段可疑的骨頭也好。
再挖小樹林,依舊一無所獲。
沒找到尸體就結不了案,可是梁山被殺的消息還是迅速傳開,一時間梁山的畫作價格扶搖直上,這時大賽在即,他女兒便選了一幅他的遺作參賽,結果竟榮獲金獎。
頒獎大會上,當宣布梁山榮獲金獎,并請梁山的女兒上臺領獎時,有人在大門口大聲叫了起來:“我說,你們搞什么名堂?”
眾人齊刷刷回頭一看,頓時每一人都吃驚地張大了嘴巴,眼前之人不是別個,竟是已“死”了好多天的梁山。
梁山不滿地大叫道:“是誰造謠我死了的?我只不過在郊區(qū)一所安靜的房子里認真創(chuàng)作而已,至于家里少了幾幅畫,那是我隨身帶走的,不允許嗎?我是怎么出小區(qū)的?小區(qū)里恰好有輛出租,我坐出租出去不行嗎?天哪,我還獲得金獎了!這么些天我都沒能創(chuàng)作出哪怕是一幅作品,我不得不承認我江郎才盡了,想不到還能獲得勞什子金獎?竟還查出了殺人兇手,哈哈哈,這世界也太荒謬了!”
(一 羽/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