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文成
多年來,寫詩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一種習慣。
我出生于農村家庭,父親是鄉村教師(當地稱“半邊農民”,即拿起課本是教師,回到家里是農民),母親是地道的農民。所以我自小就隨父母在廣袤土地上摸爬滾打,參與艱辛的農業勞動。放牛,積肥,打地,割草,挑瓦灰泥,點種玉米、土豆,為果樹和玉米苗澆水施肥,割稻,刨土豆,挑稻谷……什么農活都干過。幼小的心靈飽嘗了生活的艱辛,農村生活的點點滴滴在我心里刻下了難以磨滅的記憶。所以我的詩有相當大一部分與農村、農民,土地以及土地上的生靈有關。村莊、土地、土地上的萬物生靈、幼年的苦痛、越來越空的村莊、躬耕田畝的父老鄉親、我的老家夏家灣等等也就都成了我詩歌創作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創作源泉。有時候我甚至覺得自己就是土地上的一株莊稼、一棵樹、泥土里的默默無聞的一枚土豆、一只四處奔波覓食的螞蟻、一頭鞭子下奮蹄的牛……
我對我的老家充滿著微妙的感情。一方面艱辛的農業勞動,使我曾經急欲逃離;另一方面,她是我的衣胞之地,在我的生命里打上了難以磨滅的印記。我就像一株禾苗,扎根在那片廣袤而貧瘠的土地上,只要是有關于土地和故鄉的大災小難總會牽動著我的神經,使我為之揪痛不已。為此我寫下了大量的所謂鄉土詩,農事詩。為那些在大災大難面前頑強樂觀,辛勤躬耕的鄉親折服和感動;為那些旱渴之極而不輕言放棄的生靈由衷禮贊。也許這些詩歌對于飽經滄桑的土地和農民來說是蒼白無力、于事無補的,只能是一種一廂情愿的自我安慰吧。但我還是發自內心地希望這些我用心用情寫下的文字,能夠給予在土地上奔波的人們一點點精神上的慰藉和鼓舞,增強他們與大自然抗爭的信心和勇氣。
此外,我還自覺將詩歌的觸角伸向社會底層的各色小人物的身上,試圖以詩歌的方式揭示其生存的不易和內心的呼告;我和詩也觸及到了那些不會說話的牛、羊、馬、豬、狗等動物,它們是人類須臾難離的伙伴和“親人”,它們為人類奉獻了一切,但人們并沒有給予它們足夠的尊重和悲憫,卻常常自覺不自覺地傷害甚至殘害它們,在一定程度上披露了作為萬物之靈長的人類殘忍和不公的一面;我也寫了不少反映自然災害,比如地震、泥石流、臺風、海嘯、龍卷風、火山等等的詩歌,試圖以詩歌的方式探詢這些自然災害發生的深層次原因;我還傾力解剖了“自己”的內心世界,試圖推己及人,揭示人性中普遍存在的某些問題,反映人格中存在的某些缺陷、情感和精神層面存在的某些困境,希望這些探索和揭示能夠帶給人們某些啟示和警示。
可以說,我的詩歌的觸角涉及到了自然界、人類社會諸多方面,以及人自身存在的一些問題和面臨的精神困境。盡管這些詩作尚存在諸多不足,如部分詩作淺嘗輒止,未作深入的開掘,無論是思想深度、道德高度,還是生活的厚度都遠未實現預期的目標,詩藝也有待進一步錘煉,但我還是愿意繼續為之努力,繼續以詩歌這一特有的方式展開更為深入的探尋。
生活不是詩,但生活不能沒有詩。沒有詩歌的精神世界是荒蕪的。沒有詩意的人生缺乏浪漫的情懷和高尚的追求。從某種程度上說,詩歌是心靈與現實的緩沖帶,是嚴冬的一爐炭火,是理想與現實達成和解的橋梁和紐帶,是心尖上的一滴露。詩歌可以讓人從粗糙的、瑣細的、沉重的,甚至苦痛的生活中抬起頭來,看到希望的曙光,感受到光明和溫暖。
詩歌不能給我帶來榮耀,更不能給我帶來財富。但我的生活不能沒有詩歌。我無法預知沒有詩歌,我的生活將會是什么樣,但有一點可以肯定,我的心靈會陷入孤獨和迷茫。詩歌是滋潤我心靈的甘露,生命的伴侶,須臾難離。就像一條不想回頭的河,我注定只能在詩歌這條路上走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