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寶石

高棕津

正全在河里挖砂，挖出了一塊怪石，怪石有小孩的拳頭大，藍幽幽的，晶瑩剔透，光可鑒人。正全覺得好看，便揣進袋里，準備拿回家給孩子當玩具。

妻子看這石頭怪異，想弄明白這到底是塊什么石頭，便拿去問她表舅。她表舅是跑江湖的，見多識廣，過去還買過玉石，想必他是認得的。果然，她表舅一看就驚呼道，藍寶石！你發大財了。這可是個價值連城的寶貝啊！

妻子問，你是說這東西很值錢，那值多少？

表舅說，價值連城，你說值多少？

妻子不懂得什么是價值連城，又問，那能蓋一棟房子嗎？她家的房子太爛了，早就想蓋一棟新房，所以這么問。

何止是一棟房，蓋十棟，不！蓋一百棟都不止。表舅笑道，不過，這東西雖是寶貝，很值錢，但得找個真正懂行識貨的買主才行。所以現在你們不要向外露風，也不要輕易示人，以免招惹麻煩，等我給你們找到買主后再拿出來。

妻子把這一消息告訴了丈夫，兩人高興得一連好幾個晚上都睡不著覺，盤算著有了這些錢后怎么去花。可是，正當兩口子等著表舅給他們帶來好消息時，誰曾想表舅一場疾病一命嗚呼了。

兩口子得知這個消息后好不失望。當兩口子還沒從失望中緩過神來，兒子又病了，需要錢治病。正全只得找親戚借，可借遍了所有親戚也沒借得，急得他抓耳撓腮，不知所措。妻子說，那就把藍寶石當了吧！

正全說，當了？那能當得幾個錢呀！你表舅不是說，它能值上百棟房子嗎！

妻子說，這不是急著要錢沒辦法嗎！你去當鋪跟老板說，咱們不死當，以半年為限，到時我們再贖回來。

正全揣帶著藍寶石來到當鋪里，當鋪伙計接過藍寶石看了看，沒說話便進了里屋。不一會兒老板從里屋走出來，拿起藍寶石又看了一陣后問，你這是從哪得的？

正全答，祖上留下的。

老板說，胡說，是偷來的吧？

正全生氣地說，你才胡說呢！我在河里挖的，怎么著，犯法啦？

那你想當多少錢？老板又問。

就當十個大洋吧！反正我要贖回去的，我不死當。正全說。

什么，還要贖回？我這里只能死當，不能贖。老板又說。

正全說，那我不當了。你把東西退我。

老板拒絕道，偷來的東西還想拿回去，我不報官，拿你去坐班房就算對你開恩了，還想拿回去，休想。

這不是訛詐嗎！正全一聽肺都要氣炸了，于是便大吵起來。吵著吵著老板叫來幾個打手，將正全打了一頓趕出了當鋪。正全咽不下這口氣，便走進縣衙把當鋪老板給告了。

正巧這天新知縣嚴明生剛剛到任，這是他上任后接的第一個案子。俗話說新官上任三把火。接這案子時他就想，一定要把這個案子辦漂亮，好贏得百姓的好口碑，于是他立馬叫人把當鋪老板傳來。

當鋪老板到庭后，嚴知縣開始審案。他首先問正全這藍寶石是從哪得來的。正全說，他是在河里挖砂時挖出來的。又問，那可有人證明？正全答，我妻子的表舅可以證明。嚴知縣對手下人說，快去傳他表舅到庭。正全趕忙說，傳不來了，他死了。

剛說完，當鋪老板便大笑，說，死人也能當證人，這不是天大的笑話嗎！

嚴知縣接著問當鋪老板，當鋪老板也說是從河里挖來的。問他是否有人證明，他說張三王四兩人可以為他做證，于是嚴知縣把張三王四傳來。一問，兩人都異口同聲地說，藍寶石的確是當鋪老板的，他們都見過。正全一聽，氣得渾身血液一下子躥上頭頂，大罵一聲，你們胡說，也顧不得自己正在大堂之上，揮起拳頭就要打這兩人。嚴知縣把驚堂木一拍，喝道，大膽。公堂之上，豈能胡來。手下人立即將他按住。這時當鋪老板卻在一旁偷偷發笑，這一切都被嚴知縣一一看在眼里。

當時嚴知縣就想，要說這東西不是正全的，他為什么這般激動？看他那氣憤的樣子不像是裝的；要說這東西是他的，他又沒人證明。再看當鋪老板，他和那兩個證明人分明是事先就串通好了，才做得那樣滴水不漏，你說東西不是他的，他有人作證，還不能這么說。

這案子到底該怎么判？嚴知縣犯起難來。一急突然感到內急，便起身上了趟茅房。經過廚房時，他看廚房吳媽正在揉面包餃子，這時他腦子里忽然打了個激靈，頓時有了辦法。來到大堂后，他把這四個人分別叫到一邊，再從吳媽那拿來一團面團，每人給他們一團，要他們把藍寶石的模樣捏出來。不多一會兒，藍寶石的模樣捏出來了。嚴知縣看過后，把驚堂木重重一拍，對當鋪老板厲聲喝道，你好大的膽，光天化日竟敢訛詐，還找來兩個假證人企圖蒙騙本官。給我拉下去重打三十大板，藍寶石物歸原主。

當鋪老板說，我有證人，你憑什么說我是訛詐？你這樣判我不服。

嚴知縣笑道，我知道你會這樣說。那好，我現在就讓你心服口服。說著拿出四個面團放在桌上，這四個面團，只有你和正全捏出來的是一個樣，也和藍寶石最像，而你的兩個證人是一人一個樣，沒一個像的。為什么？因為他們根本就沒見過藍寶石，所以才不像，由此可見，他們作的是假證。你的像，是因為藍寶石在你手里，正全沒有藍寶石為什么也像，那是因為藍寶石本來就是他的。你說這不是訛詐是什么！現在你還敢抵賴嗎？

嚴知縣說完，當鋪老板像一只吹足氣的皮球突然挨了一錐子，頓時軟塌下來，再也不敢狡辯了，只得認罪伏法。

選自《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