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高原來可以這樣看

[法]克里斯托弗·阿爾迪 治棋 譯

這幅畫全是黃顏色的。

這幅畫充滿了像太陽一樣炙熱的黃顏色——這是凡·高最喜歡的顏色。花朵、畫布的背景，還有上釉的陶制花瓶，都是黃顏色的。我們還能看到一點兒綠色、棕色和黑色，這讓作品中金燦燦的部分顯得更加醒目。

這些是什么花？

這些是向日葵。當夏天來到凡·高居住的鄉村阿爾勒的時候，這些碩大的花朵便會茂盛地開放，追隨著太陽在天空中移動的腳步。這也是我們又稱它們為“ 大太陽”的原因。凡·高喜歡星辰，而向日葵是他最喜歡的花卉。它們耀眼的顏色深深地吸引了他。

他在什么情況下畫了這幅畫？

是在1888年2月，當凡·高離開生活了近兩年的巴黎、剛來到阿爾勒的時候。他先是住在旅館，但是這對他來說太貴了。畫家的夢想是擁有一棟房子：他知道這是他所需要的安定。這個地方對他來說好像錨之于船的意義一樣，是一個能讓他在自己的寂寞中休息的地方，同時他也可以在畫室里面按照他所希望的那樣工作。接著他找到了一所房子，位于拉馬丁廣場，他將房子的內部和外部全部刷上了相同的顏色。1888 年9月，他將這所房子畫進了他的畫作中，并給作品取名“ 黃色的房子”。凡·高希望將這里變成一所藝術家公館，可以迎接他的朋友造訪。他夢想能夠組建一個畫家團體，大家可以共同承擔、共同前進在藝術的道路上。他想用很多的繪畫作品和很多種顏色來裝飾他的家。他決定邀請保羅·高更加入，這位畫家的作品讓凡·高敬佩。他為高更準備房間，為了美化房間，他開始畫向日葵。就這樣，圍繞著這個主題，他創作了一系列作品。

這是他第一次畫向日葵嗎？

不是。1887年夏末，遠在凡·高來到普羅旺斯之前，他還在巴黎居住的時候，他就曾畫過4幅表現向日葵的靜物畫。但是在阿爾勒，通過這個系列，向日葵成了他創作的一大主題，被他完全開發出來。

在凡·高的畫中總是有這么多黃色嗎？

黃色總是在他的畫布上涌現，特別是在他來到普羅旺斯之后，它像正午刺目的陽光一樣照耀著他，震撼著他。凡·高作為一個來自北方的畫家，一個來自荷蘭這樣平坦而又多云的地方的人，發現了這樣一種明亮的色彩。在普羅旺斯，所有的一切對他來說都是不同的：天是藍的，太陽是灼熱的。然而，在所有他穿越的風景和小城中，現實的顏色都不及他畫布上的顏色斑斕。凡·高重新創造了普羅旺斯，為它染上了嶄新的顏色——更耀眼的顏色。正因此，他作品中的麥田是金色的，《黃色的房子》（La Maison jaune）也閃閃發光。黃顏色成為了凡·高釋放他的生命能量的顏色。

畫畫所用的顏料我們能夠清楚地看見。

隨著時間的推移，凡·高的畫風逐漸轉型，他不再將顏色抹勻，而是通過逐層疊加顏料的方法，讓顏料顯示出它的厚度，于是他的畫也具有了立體感。馬賽畫家阿道夫·蒙提切利對凡·高這種厚涂顏料的繪畫手法影響很深。這位畫家同時也是一位偉大的調色師，他用筆刷將顏料厚厚地抹在畫布上，特別是在他創作靜物的時候。凡·高喜歡這種畫風，盡管對大多數人來說，它是粗糙不堪的。凡·高之所以會來到法國南部，也是出于對這位畫家的仰慕之情，想要更靠近蒙提切利的顏色。當他畫向日葵的時候，他用筆刷粗略地上色，并且將顏料逐層疊加在一起。

這是不是所謂的靜物？

一幅靜物作品所畫的，是不可動的物體。而當凡·高在創作的時候，特別是在他創作“ 向日葵”系列的時候，我們更傾向于使用英語的術語“ still life ”，即“仍然活著”。對于凡·高來說，靜物不是死亡的，也不是凍結的，尤其是針對這幅畫來說。因為向日葵很快便會枯萎，所以他需要盡快創作。每一次下筆都是鮮活的，每一次著色都是迅速的，正是這一切給了這幅畫以活力。這些花朵躍然紙上，從各個角度看起來都是毛茸茸的，仿佛一個頭發蓬松的人，一個正在向我們講故事的木偶。凡·高的繪畫作品帶著能量。他在給弟弟的信中說，他對自己的創作主題十分著迷——將這些靜物變身為活著的物體的肖像畫。

他所畫的花好像并不在生命的同一個階段上。

正是如此，如果我們仔細地觀察這束花，我們可以看見花蕾和正在盛放的花朵，也能看見正在枯萎的花朵。凡·高沒有畫同樣的花朵，他展示了它們生命中的每一個階段。最終，這束花也變成了對人類生命的比喻，包含了各個年齡階段直到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