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吉州
鄒華元是個很有名氣的泥瓦匠,手藝好,一年四季活兒不斷。妻子丁良英憑自己的氣力幫丈夫打下手,挖土、清場、送料樣樣干。夫妻倆為了賺更多錢就要晚育,這一拖直到35歲才生得一子,取名鄒順林。
丁良英要奶孩子,不能出工,只有丈夫一個人的收入,日子過得緊巴巴的。隨著兒子的長大,又要供兒子上學,費用越來越大,就顯得有些力不從心了。夫妻倆節衣縮食,把更多的錢為兒子智力投資,再苦也不能苦孩子。
鄒順林到24歲大學畢業了,兩年后在一家房地產公司搞設計。初參加工作收入不多,30歲的兒子婚事不能再拖了,就拿出幾十年的積蓄在農村蓋了棟3層小樓房,幾十年的積蓄所剩無幾。他長嘆一聲說:“賺錢好似針挑刺,用錢好比水推沙。”可是他無怨無悔。
蓋了房子就著手為兒子娶媳婦。兒媳婦田水秀在縣城保險公司上班,兩人都有收入,生活過得順順當當。
養兒防老是中華民族的傳統,自然要負擔年邁父母的生活。而兩個老人也沒有閑著,燒茶、做飯、搞衛生樣樣干。
婚后幾天,鄒順林就出差了,田水秀回到家沒見到公婆,就到田頭尋找,不慎被五步蛇咬傷。鄒華元慌了神,忙用嘴吸出傷口的毒液,作了簡單處理,背起兒媳到了衛生院。因傷勢嚴重又轉到縣人民醫院,經過一個月的醫治痊愈出院了。而鄒華元不知得了什么怪病,嘴歪了,口水不停地流,經醫生治療也未見好轉,留下了終身殘疾。
半年后田水秀懷孕了,十月懷胎生了個兒子,就在家休產假。有了兒子生活負擔加重了,就想讓公婆再幫幫她。心想:公婆雖然蓋了房子,但是公公是泥瓦匠,建筑行業工資高,總還有些積蓄吧,只是還有多少,心中沒底。
傍晚,田水秀去廚房,打公婆房前過,見公公拿出一本存折對婆婆說:“良英,這本存折對我們來說有著特殊的意義,我身體又不好,現在交給你保管。”
田水秀聽了一陣驚喜,我沒想錯吧!公婆還真存私房錢了。存了多少不知道,但是一本有著特殊意義的存折,又鄭重其事地交給婆婆,錢一定不會少,心中就打起了小九九。
一天,田水秀進衛生間洗澡,不慎腳下一滑,跌倒在地板上。她揉搓著腳板,叫嚷開了:“怎么買這么差的地板磚?舍得買馬又不舍得配鞍,這打滑的地板磚還不跌死人呀!”要敲掉重新鋪防滑地板磚。公公是泥瓦匠,不用請師傅,只要萬把塊錢買材料。就對公公說了,材料錢也要公公出。
鄒華元聽了,苦著臉說:“兒媳呀,為了這個家,我們幾十年的積蓄所剩無幾,還有點錢是留著作我們夫妻死后的棺材錢和埋葬費呢!我們這樣做也是為了我們死后不增加你們的負擔呀。”
田水秀說:“就先把棺材錢和埋葬費拿出來吧,你們死后不用棺材,用火燒,也不用埋葬費,骨灰放到大田肥莊稼。”
鄒華元聽了一陣戰栗,說:“這錢不能動,你和順林工資也很豐厚,材料錢要你們拿出來。”
田水秀說:“我和順林雖然有工資,可開銷也很大,孩子一天天長大,兒子的開銷是一個無底洞,我們還要在城里買房子,買車子呢。”鄒華元什么也沒說,似乎有難言之隱。
田水秀見公公不肯出錢,轉身走了。從此她天天板著個“牛肉”臉,什么事也不幫忙,桌子不抹地不掃,連自己和兒子換下的衣服也撂在一邊要婆婆洗。鄒順林看不下去,說:“水秀,你別太過分了,衣服你自己洗。”
田水秀雙眼一瞪說:“他們吃我們的,用我們的,不多干點,白養他倆呀!”
鄒順林不想面對面地爭吵,想單獨開導她,就忍了。
過了幾天,鄒順林去出差了,田水秀對公婆說:“爸,媽,這些天你們回山腳下老家住些日子行嗎?”
“為什么要我們回老家住?”鄒華元不高興地問。
“我有幾個同事來我們這里旅游呢,體驗農家生活。”田水秀說。
“你的同事來我們這里旅游,和我們兩個老人有什么關系?”鄒華元不解地問。
“爸!”田水秀叫了一聲,欲言又止。最后嘆了口氣說:“你很不理解我們年輕人,我同事來了,看到你是個泥瓦匠,又歪嘴又流口水,多丟人。”
鄒華元聽了沉著臉說:“你嫌棄我是泥瓦匠!嫌我丑?泥瓦匠怎么啦?建高樓,蓋大廈,為祖國建設添磚加瓦。人丑又怎么啦?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呢!”
丁良英見丈夫生氣了,一把拉開丈夫說:“老頭子,你少說兩句。老家有什么不好?吃自己種的菜、養的雞鴨,多新鮮呀!”一氣之下兩老就搬回了老家。
半個月后,鄒順林出差回到家,知道父母回老屋住是被田水秀趕走的,就用責備的口氣說:“你怎能嫌棄我父母?兒女有贍養父母的義務。”就要去把父母接回來。
田水秀見丈夫要把父母接回來,氣急地說:“我好不容易攆走了兩個老家伙,你要是敢接回來,我就要……”話沒說完就走了。
田水秀下班回到家,見丈夫真的把父母接回來了,就質問丈夫:“你為什么要把他們接回來?”
“不可以嗎?老古話說:‘兒女不嫌父母熊(丑)父母不嫌兒女窮呢。為什么不讓他們回來住。”
“他們存了私房錢。”
“父母省吃儉用存點私房錢有什么不可以?”
“他們是把我們給他們買菜,買日用品的錢少用多報,存私房錢的。”
“證據呢?”
“有,我親眼看見老爸拿著一本存折交給母親。”說著,就學著公公的腔調說:“良英呀,這本存折對我們來說,有特殊意義,我身體不行了,就交給你保存。”
鄒順林說:“什么特殊意義,父母勞碌一輩子,能積多少錢,又蓋了棟小樓房,能剩多少錢,你不要小題大做。”說完就走了。
田水秀不服氣,一定要拿到存折為證據。她見公婆在田間勞作,就悄悄進了老屋,在房里翻箱倒柜,尋找存折。可就在這時,鄒順林到田間把父母叫回老家去打點行裝回新屋住。
鄒順林和父母一進門,見田水秀把整個房間翻得亂七八糟的。鄒華元一看沒好氣地大吼一聲:“好呀,進屋搜查來了。”
鄒順林怔怔地看著田水秀問:“你這是做什么?”
“搜證據,找存折。”
鄒華元聽了腳一跺,說:“我們是有一本具有特殊意義的存折,我給你。”說著進了房間,拿出存折交給兒子鄒順林說:“你看有多少錢。”
鄒順林接下一看,雙眼睜得老大,驚叫:“怎么,只,只,只……”
“只什么,快說呀,急死人了。”田水秀催促著。
鄒順林帶著哭腔說:“只,只,只有1元錢。”
田水秀奪下存折一看,還真是1元錢,再看看存折上,打印著支去了19999元。田水秀雙眼一挑說:“好哇!你們早就留了一手,轉走了19999元,只留下1元。”她一把抓住丈夫的手說:“老公,我沒說錯吧,早就把錢支走了。”
鄒華元不慌不忙地拿出一張醫院的結賬單,遞給田水秀,說:“你看看這張結賬單吧!”
田水秀接下一看,那是她被蛇咬時住院的費用,共計23628元。田水秀叫嚷開了:“我住院是公費醫療,怎么會有2萬多元的自費結算單,爸!你搞的什么名堂?”
鄒華元又拿出一張處方讓她看。田水秀接過處方一看,全是外文,就說:“這是什么處方,沒中文,我看不懂。”
鄒順林也懵了,問父親是怎么回事,哪里來的處方?醫院結賬時沒有這處方呀?
鄒華元語重心長地說:“順林呀,半年前你妻子被毒蛇咬傷,醫院送了兩次病危通知單,你是知道的。我請求醫師不惜一切代價醫治,要醫師用最好的特效藥。醫師說日本有一種特效藥,很貴,他們醫院沒有,要向日本藥店購買,如你需要,他可請在日本的同學代購。我為了救兒媳,就把我們夫婦倆留著的棺材錢及埋葬費傾囊而出,存折上2萬元支出19999元,留下1元保留存折,這本僅有1元錢的存折不具有特殊意義,不應該保留嗎?”
鄒華元看見兒子、兒媳的眼眶都紅了,又說:“藥費、空運費共計23628元,棺材錢支出19999元還差3629元,你媽又把結婚時陪嫁的金戒指賣了,湊足23628元,請醫師把錢匯出。醫師在日本的同學收了錢立即將藥空運過來,爭取了時間,才把水秀從死亡線上拉了回來。”
丁良英淚水漣漣地說:“水秀呀,你可知道你爸的嘴是怎么殘疾的?”
田水秀一頭霧水,驚愕地看著婆婆。
丁良英一把拉著兒媳的手說:“你被毒蛇咬傷后,你爸在處理傷口時用嘴啜傷口的毒液,不慎中毒留下了后遺癥。”
鄒順林聽了流下一臉淚水說:“爸,媽,我們對不起你們。”
田水秀跪在公婆面前哽咽著說:“爸,我這條命是你用留下的棺材錢買回來的……”就泣不成聲了。
幾天后,田水秀陪著同事帶著公婆隨旅游團一同觀光旅游去了。
(責編:錦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