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光不好沾

張運國

徐中是個愛占小便宜的人。這天，他在街上閑逛時，看到有不少人圍在一起，高音喇叭還不住地說著什么，徐中知道一定又是廠家商家在搞促銷活動，所以連想也沒有想，就擠進了人群。這種活動，差不多天天都有，而且只要有促銷活動，廠家商家都會對顧客“意思意思”，盡管“意思”得不是太大，但總有光可沾，他當然不會放過。

徐中擠進去一看，果不其然，正是一家鹵肉加工廠在現場搞推銷產品活動。廠家為了打開銷路，狠下功夫，專門拿出鹵好的肉制品，免費讓顧客品嘗，已經有幾個人正津津有味地品嘗著鹵肉。

徐中嘴里的口水忍不住往外流。鹵肉色鮮味濃，香味撲鼻。徐中還沒有伸出手，促銷人員就殷勤地切了一塊鹵肉放到他手里。徐中把肉放在嘴里，頓時滿口噴香，口中生津，是他從來沒有品嘗過的美味。一塊肉剛咽下，徐中忍不住伸手又向促銷人員要肉，他吃了還想吃。

促銷人員看了看他，笑著說：“這位先生，你不要著急，請慢慢品嘗，而且我們連著三天免費供顧客品嘗，你只要有時間、愿意來，隨時歡迎你前來品嘗。”

說著，促銷人員又給徐中切了一大塊肉，讓他品嘗。品嘗完后，徐中連連稱贊：“嗯，這鹵肉真香，好吃。”

促銷人員聽后，對徐中說：“謝謝你的夸獎，歡迎你明天繼續前來品嘗。”

回到家里，徐中把這事給老婆講了一遍。老婆當即拉下臉，說：“你不要給我丟人現眼了，大庭廣眾之下，你寒不寒磣啊！伸手找別人要著吃，簡直就跟要飯的一樣。要吃，我們自己可鹵，干嗎非要吃他們的。再說了，那些不要錢的東西是那么好吃的，萬一你吃上了癮，他再漲價，你哪有那么多錢天天買著吃啊？”

徐中哈哈一笑，說：“你放心，我只是去沾點小光而已，不會上癮的。”

第二天，徐中又來到展銷點，鹵肉廠果然還在這里免費讓人品嘗鹵肉。徐中二話沒說，伸手向促銷人員要鹵肉吃，促銷人員也很大方地給他切了一大塊肉。徐中抓起鹵肉大嚼起來，一些旁觀者見狀，也紛紛上前向促銷人員要鹵肉品嘗，現場越來越多的人都捧起鹵肉有滋有味地咀嚼著。

這種鹵肉，味道還真不一般，特別香，吃了以后讓人還想再吃。連著三天吃免費的鹵肉，徐中果真吃上了癮，一想起那種鹵肉，嘴里哈拉子就止不住地往下流，跟中了毒癮似的，天天都想吃那鹵肉。可是，廠家免費品嘗活動只有三天，活動結束以后就不再有賣的了。而且，問遍所有的商店，也沒有那種鹵肉。中了癮的徐中很著急，不過好在在免費品嘗時，廠家還送了一張小廣告，上面有廠家的地址。

按照地址，徐中興沖沖地找到了一個偏僻的商店，然后指名要買那種鹵肉。可是，服務小姐卻說：“這種鹵肉，我們這里不賣。”

徐中愣住了，連忙問：“怎么不賣呢？前幾天，你們廠做宣傳活動，不就是為了賣鹵肉嗎？我現在找上門來了，你怎么說不賣！”

服務小姐嘿嘿一笑，解釋說：“不錯，前幾天我們廠是做過活動，宣傳我們的鹵制肉食品，擴大影響。但是，我們除了為宣傳，專門制作了一批鹵肉外，平時我們不加工生產鹵肉，當然也就沒有鹵肉可賣啦。因為，加工鹵肉太復雜，衛生條件要求高，我們害怕經常生產會出現質量問題，所以平時幾乎不加工生產。”

徐中一聽頭就大了，這個鹵制廠搞什么鬼，又是搞宣傳活動，又是讓人免費品嘗，最后讓顧客吃上了癮，竟又說不生產鹵肉不賣鹵肉，這不是專門拿顧客開涮嗎？要不就是想待價而沽，賣大價錢。

看到徐中著急的樣子，服務小姐從柜臺里拿出一包東西，對徐中說：“我們也知道很多顧客吃上了癮，離不了那種鹵肉。所以，盡管我們不加工鹵肉，但是卻負責向顧客提供由我們廠專門配制的鹵肉鹵料。你買回去后，在自己家里就可以鹵制出跟我們廠加工生產一樣的鹵肉，既便宜又衛生還安全。”

徐中一聽，如釋重負，廠家也真是生財有道啊，就問：“多少錢一包？”

服務小姐說：“一百元。”

徐中差點叫起來：“這么一小包東西，就要一百元？這不是搶錢嗎！”但是，他忍了忍，把話咽到肚里，誰讓自己好吃、愛占小便宜呢，現在就想這口，多少錢認了。

鹵料買回家后，徐中連忙鹵了一鍋肉。可是，徐中把鹵好的肉放在嘴里一嘗，嚼了兩下就連忙吐了出來，這鹵出來的肉，不是原來那個味啊。一點也不香，吃在嘴里還像嚼豆腐渣似的難吃。徐中忙著又去找服務小姐問，服務小姐想了一下說：“哦，這是在我們意料之中的。你雖買了鹵料，但是沒有配套的專門鹵制皿，還鹵不出那個味的。”

徐中驚訝地問：“配套專門鹵制皿，那是什么東西？”

服務小姐隨手拿出一個土制砂鍋，當當敲了幾下，說：“你得買這個，回到家里用這種土砂鍋鹵肉，才能鹵成你品嘗過的鹵肉味道。”

徐中看了看砂鍋，又看了看營業員，瞪著眼睛，說：“你是不是在騙人啊？這鹵肉跟鍋有什么關系？你不會是想把我口袋里的錢騙光，才把真法教給我吧？”

服務小姐嘿地一笑，說：“怎么會呢？實話跟你說，已經有不少像你這樣的顧客早買回這種鍋了。鹵肉跟鍋的關系大了，就像喝茶，為什么用紫砂壺泡茶，味道才好喝一些？道理是一樣的。”

徐中一聽也有道理，又掏出一百元買了個砂鍋回去。可是，回到家里，用砂鍋鹵出來的肉，還是沒有品嘗過的鹵肉那個味。徐中急啊，幾天沒有吃到那種鹵肉了，早就饞得直流口水，弄得天天晚上連覺也睡不著。徐中又去找服務小姐追問。服務小姐想了一下，說：“看來，你得去參加幾天培訓班了，你交錢吧，我們專門成立了鹵制品培訓班，學了以后，你就會鹵肉了，而且還跟我們鹵得一個樣子。”

徐中一心想吃那種鹵肉，也沒有多想就掏出一百元錢交到服務小姐手里。徐中想想心都是痛的，鹵肉沒有吃到嘴，錢已經花出去三百元了。怪誰呢，只能怪自己，好占小便宜，吃免費鹵肉上了癮。

徐中交了錢，就被人帶去參加了培訓班。到了培訓班一看，來參加培訓的人還真不少，看來這些人都跟他一樣，免費品嘗鹵肉吃上了癮。

培訓班也就是現場操作，幾口大鍋，里面放著黑糊糊的鹵料，幾個人穿著臟兮兮的工作服，操著大鐵鏟在攪動，邊攪邊不住地往里面加著一塊塊肉，那肉看上去顏色烏黑。徐中問：“加進去的肉，怎么這么難看？”

工人滿不在乎地說：“死豬肉。”

徐中瞪大眼睛，問：“死豬肉怎么還能吃呢？你這不是害人嗎？”

工人也瞪著眼睛，反問徐中：“你懂不懂，沒有這些死豬肉，能鹵出那么好的鹵肉嗎？跟你實說吧，前些日子在市場做宣傳的鹵肉，就是這么加工成的。”

徐中聽到這里，哇地吐了出來，頭也不回地走出培訓班，以后說什么也不吃這些鹵肉了。一個工人在背后嘿嘿笑著說：“好，又算賺夠了一個人的錢。想得到鹵肉秘方，哪有那么容易，我們還指望那個賺更多的錢哩。鹵肉的秘方，哪能隨便告訴人呢。”

過了幾天，街頭又出現了那個專門向路人免費品嘗鹵肉的小攤，徐中看后，“嘿嘿”一笑，心里說打死我也不去再嘗了，死豬肉鹵的，還專門騙人錢。

正好，一個熟人興趣盎然地往人群里擠，要去嘗那鹵肉。徐中一把拉住，說：“千萬別去嘗，一嘗就上癮。”

熟人笑笑，說：“上癮好啊，能上癮，說明肉鹵得好吃。現在能讓人上癮的東西，已經不多了。”

徐中知道一句話兩句話說不清楚，直通通地說：“這些肉是死豬鹵的。”

熟人像是看怪物似的看著徐中，說：“胡扯，到處都有衛生檢查的，死豬肉敢弄來賣。你這人什么意思，是不是別的鹵肉廠請來的，專門在搞破壞啊？！”

徐中一時無語，只得松開手，看著熟人擠進人群。

（責編：林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