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天理和滅人欲

孫香我

近代以來批判程朱理學，“存天理滅人欲”無疑是一大罪狀。人是血肉之軀，人有七情六欲，要把人欲統統都滅了，人還是人嗎？

亂翻書翻到《朱子語類》，朱熹說“人欲中自有天理”，“天理人欲只爭些子”，“不為物欲所昏，則渾然天理矣”，“飲食者，天理也；要求美味，人欲也”。朱熹的話不難懂，所謂天理人欲，好像和我們批判的不一樣。朱熹的意思是，天理人欲其實只差那么一點點，正常的、合理的欲望是天理，過頭的、貪婪的欲望就是人欲了。比如說，天理是我們一日三餐正常飲食，人欲便是一味貪圖美味大吃大喝。這么一說，“存天理滅人欲”錯在哪里呢？

當官的，廉潔奉公是天理，貪贓枉法是人欲；生意人，誠信經營是天理，坑蒙拐騙是人欲；知識分子，有良心有擔當是天理，不要臉不知恥是人欲。這樣的天理要不要存？這樣的人欲要不要滅？再說說我們自己身上的事，就單說我們個個都要買車吧，明明知道越來越多的私家車會消耗能源，會污染空氣，會堵塞交通，會增添車禍，受害的還是我們自己，可如今還是家家戶戶都要買車，家離單位就幾步路也要買，小區早已停不下車也要買，本就是工薪階層打腫臉充胖子也要買，你說說，這是天理還是人欲？

朱熹當年慨嘆：“圣人千言萬語只是教人存天理，滅人欲。”再看看當下，很多人做人行事，沒有敬畏，很少知道頭上還有個天，哪里知道世間還要個理，只是一味人欲。想想真是可怕！眼下，當有人把汽車擁有量作為衡量社會發達程度的一個標準時，我們怕真要好好地聽一聽朱老夫子的諄諄叮嚀：存天理，滅人欲。

【原載2013年4月26日《今晚報·肝膽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