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爭暗斗是種病

劉海洋

近兩年來，在各種禁令和市場的多重擠壓下，宮斗戲突然大熱，一大群環肥燕瘦的美女圍繞著一個個薄情寡義卻權力無邊的皇帝，挖空心思博取歡心，絞盡腦汁互相傾軋，一路從大漢斗到大清，集大成者就是今年收視大熱的《甄嬛傳》。

實際上，任何戲劇都要有矛盾沖突，所以斗是免不了的。但如今的電視劇市場，確實是有點兒“戲不惡斗死不休”的態勢，該斗的斗，不該斗的也斗。后宮劇斗，諜戰劇斗，職場劇斗，現在甚至家庭生活劇都變成了家斗劇，動輒打耳光，設套算計，你死我活，一會兒小三，一會兒離婚……這確實不是個正常現象。

劇中的甄嬛從一個對愛情懷著美好幻想的小清新美女，最后變成了心機深重、手段狠辣的皇太后，應該說具有強烈的批判色彩。作家北村更進一步指出：“電視熒幕上都是兩種戲——戰爭劇和后宮劇，所以，中國電視劇可以用四個字概括：明爭暗斗。戰爭劇負責明爭，后宮劇負責暗斗。”

最近我在看《北京愛情故事》，里邊有句臺詞說：“要不是這個糟爛的世界，我怎么會變成一個瘋子？”話雖極端，也不新鮮，但卻反映了時下許多人的心態。利益成了衡量一切行為的標桿，斗也成了我們生活中的一個常態。以前說，“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現在則是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座后宮，門口豎著一塊招牌，上書“我要成功”。看《甄嬛傳》，沒有人去深入反思專制制度對人性的戕害，反而把甄嬛說成是一個很勵志的御姐，把她的各種斗法總結成職場寶典去學習，這真是讓人哭笑不得。

電視上滿屏皆爭斗，也值得電視劇的投資者、創作者和管理者反思。現在有個評價電視劇的新標準叫極致。制片人說劇本不夠極致，購片人說劇不夠極致。所謂的極致就是情節要離奇，要曲折，輕則五分鐘一小吵，十分鐘一大吵，重則出門撞車，蹲監獄，玩失蹤，出人命；人物也要極端，要怪異，關系也是越復雜越好，今年的女土匪熱就是一例。

我們的管理者則一向秉持“題材決定論”去管市場，這個不讓拍那個不能拍，禁區越來越多，創作者的空間越來越小，只能逮住那些能拍的、風險小的拍，直到把這個題材弄殘了為止。可如此惡性循環，何時才是個盡頭？到頭了又該怎么辦？

有點兒頭腦的人都不會相信，勾心斗角能辦成什么像樣的事。人性真正的力量在于愛，而不在于恨，在于包容，而不在于斗爭。我們希望，電視劇能在提升正面價值觀方面多做一些事情，那些探求生命意義、體現人文關懷的作品，如果能成為下一個流行，那才是真正文明進步的標志。

【原載2012年第9期《優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