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琳·麥肯納
大家往往認為,大規模全封閉式農業養殖為美國所獨有。我想這可能是因為使用抗生素作為促生長劑的做法源自美國;更可能因為很多像史密斯菲爾德公司和泰森公司這樣的養殖業巨頭,總部都設在美國。然而根據公共及私營機構(包括美國農業部、聯合國糧農組織和皮尤慈善信托基金)的研究,密集化養殖業在印度和中國等新興經濟體中正迅速壯大。人們的收入增長了,對肉類的需求也隨之增加。
《美國國家科學院院刊》2月11日刊登的一篇論文顯示,封閉式養殖帶來意想不到的后果。美國密歇根州立大學和中國科學院兩個研究所的研究人員組成的跨國小組發現:中國養豬場大量出現多種耐抗生素基因。
如果關注有關中國食品的新聞,就會知道在想多產出蛋白質和多賺大錢的雙重壓力下,中國的食品安全措施屢遭挫敗,其食品安全的現狀就像厄普頓·辛克萊所描寫的20世紀初期的美國一般(他在《叢林》一書中所揭露的美國肉類行業的黑幕,引起公眾的不滿和擔憂,為肉類生產的監管帶來了改變——譯注)。不管是濫用抗生素還是食品生產的其他方面,中國都缺乏有效監管。作為全球最大的抗生素生產國和消費國,中國每年將9600萬公斤抗生素投入在農業使用上,幾乎占其年產量的一半(根據美國食品和藥物管理局最近發布的《用于食用動物的抗菌藥物出售及分配》的最新數據)c按照我的計算,這是美國抗生素年使用量的7倍。
中國和美國一樣,不要求對農用抗生素是如何使用以及在何種農產品中使用進行報告,對農用抗生素帶來的潛在影響也沒進行研究和追蹤。因此,這篇新近發表的文章非常引人注目。參與完成該文的中國研究者多年來一直對大型封閉式養殖場的周邊環境進行研究。他們選擇了位于中國不同地區的三家養豬場,每家的年飼養量約1萬頭。研究小組對三個養豬場的新鮮豬糞、堆肥和施過肥的土壤進行取樣。他們還從中國的原始森林中提取土壤樣本,又提取了美國未使用過抗生素的豬的糞便,從而組成對照樣本。
美方則負責分析這些樣本。James Tiedje和他在密歇根州立大學的同事們采用了高性能、可量化的聚合酶鏈式反應來尋找樣本中是否存在對抗生素耐藥的基因。研究人員找到了149種特異性耐藥基因,表達水平是對照樣本的192倍至2.8萬倍;同時還表達了大幅提高的轉座酶(這種酶可使抗藥基因得以在細菌之間進行移動)。
正如文中所述:“檢測出來的耐藥基因種類繁多,能對所有主要類型的抗生素產生耐藥,包括那些對人類極其重要的抗生素。”
研究者們強調了他們特別擔心的一個問題:耐抗生素基因往往聚合在一起,能在不同菌群之間傳播,而這一過程又由于在這些養殖場中使用的如鋅、銅和砷等重金屬帶來的影響而加速。由此帶來的結果是:對某種藥物的耐藥性甚至會出現在一個從來沒有使用過這種藥物的地方,因此也并未對細菌帶來進化的壓力。譬如,在一些養殖場的周圍發現了對某類抗生素的耐藥性,而這類藥并未在該養殖場內使用過。
這個研究的發現是驚人的,它清楚地表明在養豬場未經監管地使用抗生素和金屬已經增加了養殖場環境中耐抗生素群體的多樣性和廣泛性。耐抗生素基因以及轉座酶的發展,進一步加劇了耐抗生素基因從牲畜轉移到與人類相關的細菌,然后在人群中傳播。
問題并非在于抗生素耐藥性是否出現在養殖場里,而在于它是否會從養殖場中轉移出來,進而影響到和養殖場沒有任何聯系的人群。從業者通常會說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我就此請教了密歇根州立大學教授Iames Tiedje,他是這樣說的:
“這是一個幾率問題。耐抗生素基因集中度越高,釋放在環境中就越多,導致發生嚴重問題的幾率就越大。如果我們明知道問題在某個節點將會發生,卻眼睜睜地看著它發生,這是我所不贊成的。最好是盡我們所能從當下就來應對它。因為發現安全有效的新抗生素非常之困難,所以我們必須保護好現有的抗生素。
Tiedjie說,“我們所挑選的中國養豬場可以代表許多地方的普遍狀況,它們并非特例。在這些養豬場中使用的抗生素,平均到每頭豬上而言,和美國的情況差異不大。”
這并非好消息,因為這意味著,如果這個研究是準確的,那么耐抗生素基因的類型和濃度,以及它們從養殖場轉移到其他環境的潛在風險,同樣將會在美國的全封閉式養豬場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