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小糖人”》：異域英雄的傳奇

朱靖江

每年奧斯卡頒獎典禮的狂歡派對中，最佳紀錄片獎的獲得者總是居于聚光燈下的邊緣位置。紀錄片《尋找“小糖人”》摘取了第85屆奧斯卡獎的“最佳紀錄長片獎”，似乎也并沒有為其煎熬了六年之久的導演——瑞典人馬利克·本德讓勞爾贏得多少榮光與利益。如果說全世界的紀錄片作者大都是用人生的經緯來編織作品，那么《尋找“小糖人”》無疑算得上是一件在孤獨歲月里千針萬線縫補出來的“百衲衣”。

從影片類型上看，《尋找“小糖人”》并無出奇之處，講述一位美國民謠歌手的人生與作品。這部影片之所以廣受贊譽，主要源于它所呈現的一個有些神奇的故事：一位在美國本土籍籍無名，甚至被音樂業界一腳踢開的失敗歌手，卻在萬里之外的南非，贏得了比披頭士和貓王更偉大的藝術聲名。

2006年，曾經在瑞典國家電視臺擔任編導的馬利克·本德讓勞爾辭去工作，孤身一人遠赴南非，尋找紀錄片題材。在開普敦，他遇到了一個名叫史蒂芬·西格曼的唱片店老板，并從他那里知道了美國民謠歌手羅德里格斯其人其事。羅德里格斯是個生活在底特律社會底層的墨西哥移民后裔，從小便喜好民謠。在20世紀60年代那個音樂天才輩出的革命時代，不知有多少少男少女懷抱吉他，在小酒館里放聲歌唱，渴望成為下一個鮑勃·迪倫或尼爾·揚。

作為他們當中的一員，羅德里格斯算得上是個幸運兒，他曾受到兩位音樂制作人的賞識，錄制了兩張專輯《冷酷事實》與《來自現實》。令所有人大失所望的是，盡管羅德里格斯的歌曲優美有力，出版之后卻無人問津，這位來自藍領階層的歌手也隨即銷聲匿跡，仿佛從沒有在美國樂壇出現過。

出于偶然，羅德里格斯的唱片被某人帶到尚處在種族隔離時期的南非，其反叛的氣息撩動了許多青年人的心弦。他們傳唱這些被當局查禁的歌曲，甚至將它們作為街頭抗議的戰歌。正因如此，羅德里格斯在南非享有崇高的聲望，唱片銷量超過50萬張。唯一的問題是，有關這位美國歌手的生平履歷，所有人都一無所知。他頭上的光環愈發神秘，有人傳言他在舞臺上開槍自殺，也有傳言他于歌聲中把自己焚燒成一團烈火……

《尋找“小糖人”》便記述了南非的音樂愛好者們尋找羅德里格斯的傳奇經歷。唱片店老板史蒂芬·西格曼和音樂記者克萊格·巴特羅繆同時展開了大海撈針般的“人肉搜索”。盡管踏破鐵鞋無覓處，他們最終還是通過互聯網，幸運地找到了羅德里格斯本人，確認他不僅沒有如謠傳一般自殺身亡，而且作為一名裝修工人，長期生活在底特律郊外的一幢破房子里。1998年，羅德里格斯應邀來到南非，舉辦了他有生以來第一次大型現場音樂會，受到成千上萬歌迷狂熱的追捧。演出結束之后，他淡定地回到美國，繼續住在破舊的老宅中，每日燒起煤爐取暖、做飯、煮咖啡，一如他此前度過的平凡艱苦卻又內心充盈的人生。

馬利克·本德讓勞爾用羅德里格斯的一首首歌曲，串聯起這部紀錄片的各個章節，令觀眾能夠親耳聽到他那些響徹南非卻泯滅于全世界的樸素音樂。在鏗鏘的木吉他聲中，年老的羅德里格斯坐在他老屋的窗前，兀自吟唱著四十多年前的一首歌謠：“小糖人，請快一點，因為這一切已讓我疲憊。給你這枚藍色硬幣，能否帶我回到五彩的夢境？你帶來了銀色的魔法船，有毛衣、可樂……” 或許如《尋找“小糖人”》一般的紀錄片，便是一艘銀色的魔法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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