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棉戰痘記

顧亞紅

千痘萬痘，于女兒王小棉的粉臉之上，以強勁之勢，無情盛開。王小棉呆立于鏡前，大哭不止。

我不以為然地遞上一疊潔面紙：“青春與痘，原本就是一對生死戀人，緊密貼合，難以拆分。沒有痘的青春，那還能叫青春？當然了，離開了青春的痘，也不配叫痘，那叫疙瘩，叫囊腫。”王小棉狠狠地挖了我一眼，說：“我得出去一趟。”

當王小棉再踏入家門時，我發現她的發型發生了很大的改變，額前披掛著一層厚厚的斜劉海，她說這樣能“遮丑”。說完，王小棉開始擺弄剛買回來的一套滅“痘”工具：一把鍍金的鑷子，擠壓痘痘用的；一盒衛生藥棉，善后用的；三四只瓶瓶罐罐，是從屈臣氏等便利店淘回來的，里面裝著據說能殺死痘痘們的各種液體。當然，還有一只小鏡子是必不可少的，用來隨時監控痘痘的長勢。

這些倒也罷了。如果王小棉對臉上出現的痘痘大條到視若無睹的地步，我反而要擔心這丫頭是不是在高考的重壓之下，變成了一個對美都缺乏必要感應的書呆子。問題是，王小棉似乎把對痘痘的關注，提高到了一級戰備狀態。翻幾頁書，就要看一眼小鏡子；做幾道題，就要掏出鑷子擠一擠痘痘。睡覺前，那臉上，更是慘不忍睹——涂滿了顏色可疑的棕褐色藥膏。

她爸爸勸她：“你可別成天擠啊擠的，當心弄出痘疤來，那可就要毀容了！”也許是“毀容”兩個字嚇壞了王小棉，王小棉復又大哭不止。她爸爸生氣道：“長幾個痘痘而已，天塌不了！大家都在為高考奮戰，你倒好，天天搬弄痘痘！我奉勸你，將心思放在學習上，否則，毀的可就不僅僅是容貌了！”

我趕緊將她爸爸從王小棉的身邊趕走。毫無疑問，痘痘已經成了王小棉高考行進途中的一大干擾源了。是得重視這個問題，尋找解決的途徑了。

先從思想上入手，讓王小棉認識到痘痘的出現并不可怕。

我有個朋友，是個美麗知性的電臺DJ，名叫朝顏。王小棉非常喜歡朝顏主持的音悅臺的節目。某個周六，我帶著王小棉去見朝顏。朝顏掀開王小棉的厚劉海，又讓王小棉摸摸自己那幾無瑕疵的面部，對王小棉說：“和你這般大的時候，我也是一臉的痘痘。別擔心，長多少也沒關系的，你看我現在的臉上，可看得到痘痘的痕跡？”王小棉將信將疑：“真不敢相信朝顏阿姨你這樣的雪肌也是痘過來的！”朝顏笑著說：“多注意清水潔面。現在如果你問我怎么祛痘有效，我可能會說出很多。不過，那時候，我對付痘痘們的唯一法寶，就是清水潔面，加心情開朗。”

朝顏阿姨的話，王小棉自然是信的。從朝顏處回來，王小棉不再有事沒事就對著鏡子哭鼻子了。然而，痘來如山倒，面對仍于額上龍盤虎踞的痘痘，王小棉終究還是“心情開朗”不起來。因為痘痘們的存在，王小棉說話都不敢大聲了，眼神都不敢與人對視了，恨不得弓腰駝背地不引起人們的注意。看來，光是精神療法還不足以消除痘患。我又陪王小棉去醫院了。我們掛號、排隊、候診，用了幾乎大半天的時間，才終于進了診療室，一看，醫生也是個臉上長痘的小姑娘，王小棉當時就有點小崩潰了。果然，小姑娘用了不到10分鐘的時間就將王小棉打發了：“哦，輕微的。弄點藥膏涂涂，讓痘痘和粉刺溶解就可以了。過段時間，自然就會消失的。”

醫生的這番話很顯然沒能讓王小棉的一顆戰痘的心消停。為了幫助王小棉戰痘，我和她爸爸是有錢出錢，有力出力。有一次，王小棉到我辦公室來，我同事Miss朱看了王小棉的痘痘之后，當即面授機宜：“我女兒前一陣子比你臉上的痘痘還要多！可是，現在基本上全消掉了。我們用的是食療，每天早上自己磨豆漿喝。天天堅持喝，痘痘去無蹤！”王小棉馬上打電話給她爸爸：“你現在去買豆漿機，從明天起，我要每天喝豆漿！”沒說的，從這天開始，我們家的每個早晨都是在豆漿機的轟鳴聲中開始的。還有，另一位同事也貢獻出了自己的戰痘心經：“每天晚上睡覺前擠點牙膏在痘上，第二天洗掉，幾天就見效，祛痘不留痕哦。”從此，我們家的牙膏，三天兩頭就得換新——人家王小棉臉上可是千痘萬痘哇，需求量大！

也許，諸多的努力——精神安慰與物理治療并舉，民間偏方與西藥并重——終于有了效，王小棉額頭上的痘痘終于越來越少了，終于回歸了活潑好動的王小棉捧著曾經買回來的一大堆的瓶瓶罐罐，嘆息著說：“早知道不花那么多冤枉錢了！要不，這些瓶瓶罐罐的，我把它們無償贈送給小姨家的葉子，她也應該加入戰痘大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