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海明
現代社會,民眾的權利意識強烈。在日常生活中,經常會聽到這樣的話:“這是我的權利!”“你侵犯了我的權利!”這些話的潛臺詞是:權利是公民的護身符。既然是護身符,就像孫悟空用緊箍咒給唐僧畫的那個圈,外人不得擅自闖入。當然,孫悟空給師父畫的那個圈,幾乎沒有奏效的時候。要么是任性,要么是禁不住誘惑,注定了悟空給唐僧的“護身符”,屢屢失靈。
按說,我們比唐僧幸運。悟空再大的能耐,頂多也只能保護一個唐僧。就這,還總是向各路神仙求救。倘若世人真的生活在“西游記時代”,我們的命運將不知有多慘:沒有神通廣大的孫猴子形影相隨,我們無時無刻不置身于險境。這樣的擔憂,被一個叫做“法律”的神仙給驅散了。從憲法到實體法,通過嚴密的法律制度,為每個人織起了一張法網,賦予我們諸多權利,限定政府的權力。權利,讓每個活在世上的人,獲得了必要的尊嚴;權利,讓每個人,免于太多的擔憂和恐懼。可見,權利是尊嚴的源泉。離開權利,人就好比落入虎穴的可憐人,朝不保夕。
既然權利和尊嚴的關系如此密切,那么,尊嚴是什么?黑格爾拐彎抹角告訴我們:尊嚴是無法用金錢交換的東西。如此說來,尊嚴和金錢無涉,也不能交易。既然尊嚴不能交易,權利呢?除非有特殊邏輯被發明出來,否則,也不能把權利裝進口袋里,帶到集貿市場兜售。當然,奴隸時代的權利例外,甭說奴隸的生命權了,就是人身權都沒有,作為工具的奴隸,他們的主人想怎么處置都是奴隸主的權利。法治社會,沒有奴隸,也沒有奴隸主,權利成為每個公民均享的神物,誰也不比誰的多,更重要的是,誰的權利也不比誰的少。權利的均衡,才有人格的平等,尊嚴的均等。
人是喜歡創造奇跡的動物。尤其在行為藝術大行其道的時代,由公民權利集資生成的“權力”,本來是受民眾的委托,治理社會。可“權力”這個孩子自打他來到世間,就有點桀驁不馴。畢竟,權利屬于具體的個人,權力則是集體的孩子,混血兒的“權力”,在體格和氣力上,遠甚于權利。尤其在權利沒有被真正兌現的地方,權力欺負權利,那幾乎是家常便飯。文明一點的地方,權力不再赤裸裸地欺負權利,權力開始“低調”地欺負權利。怎么個欺負法呢?這個問題很難抽象地回答,只能用具體的事例,讓你對號入座。
前些天,媒體披露了這樣一則新聞:河南登封市君召鄉十幾名塵肺病人被鄉政府買斷索賠權。他們跟政府簽訂協議,把索賠權和追訴權轉讓給政府,以獲得4~5萬元的賠償,據了解,四五萬元最多夠1人一兩年的醫療費。官方稱買斷塵肺病人索賠權,是對弱勢群體的關懷,是基層維穩的不得已之舉。
權利是法定的,權力是權利的臨時工。現在,權力要花錢購買老百姓的部分權利,看似人性化的買賣,實在相當危險。公民的健康權,雖然法律沒有明確的規定,但對于職業病的救濟制度,早已成為工作者的法定權利。塵肺病造成的悲劇,不止一起。依照現在的技術,企業基本可以避免員工因工作環境問題,患上塵肺病。媒體披露的塵肺病案例,幾乎都是民工在不良企業打工,染病后被老板掃地出門。開胸驗肺的新聞,就是一個極端的例子。工作者因為工作環境原因患上職業病,工作者有權索賠。對于法院判決不滿意,有上訴的權利。就是這樣不可交易的兩項權利,在登封縣就成了商品,并且買家不是企業主,而是政府。患病的民工未必知道索賠權和追訴權,他們只想病有所醫。當地公權力的干預,雖然沒有讓患病的民工空手而歸,出售自己部分權利的他們,換回的錢充其量只夠應付五六百天的醫療費。至于錢花光了,病還沒有好,他們將何以度日,“權力”先生還會兩肋插刀,救濟他們嗎?我看有點懸。
權利流浪,社會穩定指數下降,權力不惜代價花錢買穩定,而穩定有時又要人命。買斷權利,就是消滅權利,最終權力會肆無忌憚。如此惡性循環,最終的結局,恐怕再著名的科幻小說家,也難準確預言。
圖:陸小弟 編輯:鄭賓 393758162@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