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犁的人間與天堂

劉奔海

一直向往伊犁，向往那里的河谷、草原、雪峰和藍天。在這個盛夏的七月，終于有機會來到伊犁。

七月間的新疆戈壁炎陽似火，酷暑逼人，而一進入伊犁河谷，處處綠意盎然，涼爽愜意。“不到伊犁，不知新疆之美！”的確，在新疆，看慣了戈壁荒漠，當你走進一個綠樹環抱山清水秀的綠色世界，那種驚喜真是無以言表，你一定會覺得來到了山水江南！不，相對于南方的精致秀美，伊犁的美更顯出一種大氣，充盈著一種幸福快樂的味道。

白楊樹是伊犁河谷最常見到的樹種，在伊犁，不管是行車在寬闊的馬路，還是漫步在幽靜的鄉間小道，都可看到兩旁高大挺拔的白楊樹：筆直的枝干，油光發亮的掌狀葉片，微風吹過，嘩嘩作響。看到白楊樹，就想起茅盾先生的《白楊禮贊》：我贊美白楊樹，就因為它不但象征了北方的農民，尤其象征了今天我們民族解放斗爭中所不可缺的樸質、堅強、力求上進的精神。在今天，當你看到那一排排在陽光雨露下茁壯成長的白楊樹，你是否更會感受到一種樸實無華、樂觀向上的陽剛之美。

伊犁又是我國北方果樹的發源地之一，在這兒，幾乎每家每戶的房前院后都栽植著果樹，蘋果、梨、杏、櫻桃、海棠果、巴旦杏……應有盡有，僅蘋果就多達200多個品種！蘋果寓意“平安之果”，是一種能讓人感受到幸福的水果，很多地方在婚嫁時新娘子手上都要拿一個大蘋果。我想象著，在蘋果成熟的季節，空氣中飄散著蘋果那誘人的香甜味道，那一個個紅撲撲的蘋果掛滿枝頭，就像一張張紅撲撲的臉蛋在向你微笑，那種幸福感一下子便溢滿心田。

金黃的油菜花，是伊犁最壯觀的美景。油菜屬十字花科，如果單獨欣賞一株油菜花，可能并不會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一根細細的莖稈上，開出一串單薄的小花，很是平常。但要是看到一萬畝、十幾萬畝油菜花競相綻放，以巨大的規模、純凈的顏色、整齊的高度把大地涂成一片耀眼的金黃色的時候，絕對會給你以深深的震撼！每年七月，伊犁的昭蘇便是油菜花的季節。仿佛在轉眼之間，幾十萬畝翠綠的油菜地突然變得明黃耀眼，菜花似錦。巍峨的天山雪峰與流光溢彩的油菜花遙相輝映，更加輪廓鮮明，更加優美壯觀，展現出一幅大氣磅礴的人間美景；特別是在地勢起伏的丘陵山坡上，油菜花海似掛毯又如瀑布。站在高坡上，看天光云影在波濤瀑布般起伏的遼闊花海中悠悠飄逝，那是最愜意不過的美事了。

在伊犁的鄉間田野，你還會被一種顏色深深感染，這便是薰衣草的藍紫色。據說薰衣草原產于地中海沿岸、歐洲各地及大洋洲列島，如法國南部的小鎮普羅旺斯。新疆的伊犁河谷與法國的普羅旺斯地處同一緯度帶，且氣候條件和土壤條件相似，是世界三大薰衣草種植地之一，由于薰衣草可鎮靜安神，據說蜜蜂一般是不去薰衣草田采蜜的，因為那種花香會讓它們打瞌睡而降低工作效率。因此在伊犁河谷薰衣草蜜的產量是相當低的，屬于名貴蜜。辛勤采蜜的蜜蜂都會被“熏醉”，何況是人呢。歷史上還真有這么一位女子，她便是“解憂公主”，是第三代楚王劉戊的孫女，她在出使烏孫和親的細君公主去世后，為了維護漢朝和烏孫的和親聯盟，也奉命出嫁到西域的烏孫國。

早在漢代，廣袤無垠的伊犁草原彌漫著悠遠的冷香，漫山遍野開放著藍紫色的薰衣草花，傳說解憂公主初到草原不適游牧生活，終日郁郁寡歡，愁緒滿懷，后來是野生的薰衣草的幽香和美麗，使漢家公主逐漸開朗起來，在她的大帳兩旁栽滿了這種“吉祥草”，以致烏孫國“通城流香”！將士出征懸于馬頭期許平安得勝，百姓采之置于帳內驅邪避諱除晦……從此，薰衣草伴隨著解憂公主居留西域半個多世紀，成就了烏孫國的繁盛和長久的和平，為西域和漢室帶來長久和睦。解憂公主被奉為西域“國母”，她破繭化蝶、絢麗華彩、充滿傳奇的一生，對中國歷史有著深遠影響力，被選為“影響中國歷史的一百個女人”之一。解憂公主和薰衣草的不解之緣令天下無憂百年，后世為了紀念解憂公主和薰衣草的不解之緣，將薰衣草稱為“解憂草”。

何處解憂，伊犁河谷！在伊犁，你一定會恍然覺得到了人間天堂，的確，伊犁的人間處處是天堂，然而，我還要帶您去伊犁真正的天堂——伊犁的草原！天山南北的巴音布魯克、鞏乃斯、唐布拉、哈拉峻、巴爾魯克等大草原早已聞名遐邇，但我要帶您去的卻是并不為大家所知的托乎拉蘇草原。

在西天山主脈婆羅科努山與精河縣交界的科古爾琴山段南側的伊寧縣境，有一片逶迤、開闊的大（夏）草原——托乎拉蘇，總面積多達15000公頃。相對于各地已開發的草原景區，托乎拉蘇草原不僅在草原風光、哈薩克族風情方面毫不遜色，而且由于游人罕至，托乎拉蘇草原更像一位久居鄉野、纖塵不染的牧家少女，那里群山環抱、溪流淙淙、百花爭艷，有著更多的天然韻味和原始風情。

那天下午太陽快要落山的時候，我們幾個人在當地一位朋友的帶領下乘一輛中巴車從伊寧縣城出發了。出了縣城，不一會就進入崎嶇顛簸的山間小道，山勢舒緩，綠草如茵，羊群牛群在山坡上吃草；地勢越來越高，山勢也由舒緩變得陡峭，但景色也越來越秀美；漸漸地，道路越來越艱險，車窗外便是萬丈深淵，車子在崎嶇的山路上艱難地攀爬。天暗了下來，車窗外飄起了小雨，山路開始變得濕滑起來，并出現了濃霧，能見度幾乎為零！我的心里開始擔憂起來，甚至打起了退堂鼓。我緊張地對司機說，算了，我們返回吧？司機笑著說，這個時候只有一直往前走，是無法返回的。這時同車一位向導笑著說，托乎拉蘇在哈薩克語里就是“一直往前走，翻過大山就到”的意思。天完全黑了下來，什么也看不見，只能任憑身子在車中顛簸，心中不住地祈禱……

第二天一早起來，走出蒙古包，細雨還在飄飛，我四下里望去，一片奇麗的大草原展現在眼前。人們都說高處是絕境，沒想到絕高之處竟然豁然開朗！滿眼的碧綠望不到邊際，像一張巨幅的綠地毯，地毯上密密地織著嫩黃碧青的酥油草，一朵朵黃色、藍色、紅色、紫色的小花點綴其間。要不是草尖上掛滿了水珠，我真想一下子撲倒在草地上，在上面打滾嬉戲。三三兩兩的牛兒馬兒羊兒正在近處遠處悠閑地吃草，不時會有一兩只雄鷹在空中翱翔。再往遠處看，四面都是連綿的雪山，蒼翠挺立的松塔掩映在皚皚白雪中，云霧在山腰繚繞，一切是那樣的雄壯神奇又寧靜安詳。我和朋友慢慢地向一群牛兒走過去，快到一頭牛跟前時，牛抬起頭來，平靜地看著我，眼里沒有絲毫驚慌，似乎在說：草原這么大，為什么非要和我過不去。

草原雖然是如此的開闊和平緩，但位置卻在海拔兩三千米以上。這里是真正的天堂！我忽然想到西游記里唐僧師徒去西天取經的神話故事，他們歷盡艱辛排除萬難終于到達西天求得真經；而我們，卻只是在崎嶇的山路上艱難攀爬了幾個小時就到達了草原天堂。我忽然覺得這草原就像被如來佛祖用手高高托起護佑的一塊風水寶地，這就是天堂！置身于此，你可以把自己想象得無比高大，你可以頂天立地氣吞山河；你也可以把自己想象得無比渺小，渺小到只是一粒塵埃，幸福地在天地間漂浮游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