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有多深情有多重，原來回歸初戀并不美

杰仔

2012年8月17日，兩對中年夫婦走進江蘇淮安市一家婚姻登記處，要求辦理離婚手續。然而離婚手續剛辦完，其中一位名叫劉緲的女子就跟登記處的工作人員說：“請再給我們辦一下結婚登記。”

“什么？剛離婚就復婚？開什么玩笑！”工作人員詫異地說。

劉緲笑了笑，拉過一起來離婚的另一對夫妻中的男子說：“您誤會了，我不是要復婚，而是要跟他結婚……”同來的另外兩位男女不停地點頭，表示他們也要“再辦結婚手續”。工作人員驚呆了，這么多年，他們還從未見過這種事。

這究竟是怎樣的兩對夫妻？他們為什么要把兩個家庭打碎重組？結局又會是怎樣？

棒打鴛鴦，初戀美好命不長

今年46歲的劉緲出生在南京，后隨父母下放到淮安市清浦區鹽河鎮。在這里，劉緲跟一個名叫李馳的男孩相愛了。上大學前，兩人私訂了終身。

可當劉緲把自己跟李馳的戀情告訴父母時，父親一聽李馳父親的名字就跳了起來：“什么？他是李成海的兒子？不行，你必須馬上跟他斷絕關系！”

原來，文革期間李成海批斗“壞分子”時下手特別狠，是他把劉緲的父親推下批斗臺摔斷了肋骨。后來劉緲的母親因心情不好遭遇了車禍，父親也認為與李成海有關，所以將他視為仇人，而李馳是“仇人”的兒子。

劉緲舍不得這段感情，但父親在家里向來說一不二，她根本不敢抗爭，只是私下里還跟李馳保持著聯系。

1989年秋，父親突發腦溢血，醒來后他拉著劉緲的手說：“我知道你跟李馳還沒斷，可他父親是我的仇人啊！如果你還認我這個父親，就趕快跟他斷，不然的話我就沒你這個女兒！”

面對奄奄一息的父親，劉緲答應了父親的要求，嫁給了他戰友的兒子張明仁。劉緲跟張明仁結婚后很快就有了女兒，張明仁也轉業回到淮安，在一家事業單位當副科長。張明仁跟劉緲父親的性格非常像，性格暴躁，還喜歡酗酒。劉緲勸他多次，卻根本沒有任何效果。

1996年的一個午后，回家的張明仁又喝多了，劉緲剛說了他幾句，他竟然抬起手要打劉緲。劉緲氣沖沖地出門去上班，誰知沒走多遠，就看到一對夫婦正拉著孩子迎面而來。劉緲的心立刻“咚咚”跳了起來，她定了定神，強裝鎮定地跟那個男子打了聲招呼。

男子不是別人，正是劉緲的初戀情人李馳。劉緲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了熾熱。李馳礙于妻子季雪梅在身邊，只得稍作收斂。

三個人站在路邊聊了一會兒，李馳告訴劉緲，他和季雪梅是經人介紹認識的。季雪梅是清浦區的一位小學老師，李馳也調到了城里，跟妻子在同一所小學工作。

再見李馳，劉緲心里有一種莫名的激動，她又被拉回到那甜蜜的歲月。她突然發現自己沉寂了多年的心瞬間又蠢蠢欲動起來：如果當初我跟李馳在一起，他會像張明仁一樣對我動手嗎？但劉緲也知道，現在大家都有了各自的家庭，不應該再有任何來往，所以分手時兩人并沒有留電話。

2000年春節前，單位準備提拔劉緲任研發部主任，但張明仁卻不同意：“女人嘛，主要的任務就是在家里相夫教子，少到外面拋頭露面。”劉緲氣得忍不住又跟他大吵了一架，然后出了門。

劉緲一邊走一邊委屈得紅了眼圈，她原本想一個人散散心，沒想到竟然又碰上李馳。看著她哭紅的雙眼，李馳仿佛意識到了什么，隨后兩人到附近一處安靜的地方坐了下來。

看到李馳，劉緲心里突然有一股暖流在涌動，她一邊抹淚一邊把這些年來的苦水一股腦兒都倒了出來。

那天，李馳也向她傾訴了自己的煩惱，說季雪梅性格過于內向、反應還特別慢，兩個人在一起總有一種不合拍的感覺，經常會因為一些小事而吵鬧。那天之后，兩人斷斷續續有了聯系，遇到什么煩心事都會跟對方說說。

劉緲和李馳聯系的事很快就被張明仁知道了，兩人為此大吵了一架，甚至還冷戰了半個多月。

半年后的一天，劉緲無意中看到張明仁跟一個女人從一家茶吧出來，分手時還有些戀戀不舍。劉緲仔細看了看那個女人，驚愕地發現她竟是李馳的妻子季雪梅。

他們倆怎么會在一起？難道是張明仁為了報復自己？

那天，張明仁回到家后，面對劉緲的質問，他毫不隱瞞：“季雪梅是我的初戀女友。”

原來，張明仁和季雪梅的關系，跟劉緲和李馳的情況差不多：兩人相戀多年，但由于季雪梅的父母都是普通下崗工人，子女多家庭貧困。身為高干的張明仁父母反對他們的戀情，甚至愿意花錢“買斷”她跟兒子的戀情。

后來張明仁當了兵，季雪梅家又正好趕上拆遷，兩個人就中斷了聯系，不久前兩人剛剛聯系上。

天啊！這個世界太小了。劉緲不知該如何面對眼前的一切。

冤家路窄，愛我的人住在附近

聯系上了各自的初戀情人，對于劉緲和張明仁來說是件“好事”。但同時他們也發現，那之后，他們的生活時時會被 “初戀情人”的影子所困擾。

劉緲平時喜歡養花。2009年年底的一天，已經當上公司副總的她出差在外，從電視上看到一場寒流即將到達蘇北，便連忙打電話讓丈夫把陽臺上的那盆玉樹搬進屋。

但張明仁根本沒當回事，劉緲回來時，玉樹已經被凍死了。那是自己養了近20年的玉樹啊！劉緲很傷心，忍不住跟張明仁吵了起來。

張明仁非但沒有愧疚，反而冷嘲熱諷地說：“記得我們結婚時，那盆玉樹就有了。一盆花養了那么多年，該不是為‘他養的吧？”兩人吵著吵著，正在房間里看書的讀高中的女兒忽然跑了出來，哭著說：“你們吵什么吵，還讓不讓人學習了？既然你們都不愛對方，為什么要結婚生下我？”

女兒的話狠狠戳痛了劉緲的心：是啊，這么多年了，我愛張明仁嗎？張明仁愛我嗎？既然不愛，我們為什么要在一起？那一天，劉緲開始重新審視自己的這段婚姻，可隨即她又苦笑了一下：孩子都這么大了，還想這些有什么用？

2010年9月的一天，劉緲和張明仁帶著女兒剛從娘家回來，在家門口不遠的地方就碰到了李馳和季雪梅。四個人相遇，多少都有些不自然。“進屋坐坐吧。”張明仁首先打破尷尬，那天兩家人在一起吃了頓飯，氣氛倒也融洽。

那之后，兩家慢慢有了往來，畢竟4個人都想見面。開始的時候，四個人碰到一起，彼此還有些尷尬甚至是戒備。但時間一長，他們就慢慢習慣了，李馳還讓自己的兒子認劉緲的女兒當了干姐姐。

2012年春節前，因為應酬突然增多，張明仁經常喝得爛醉，劉緲還沒說他幾句，他就借酒撒瘋。一天，女兒丫丫對劉緲說：“媽，你們這一代人真虛偽、活得真累，如果這事放在我身上，我早就受不了了。既然你不愛爸爸，為什么非得跟他生活在一起？”

雖然斥責了女兒，但劉緲卻覺得女兒說的話不無道理。

2012年4月的一天，劉緲跟張明仁因為一件小事又大吵了起來，氣頭上的劉緲說：“與其這樣整天吵鬧，倒不如離婚算了！”張明仁愣了一下，然后指著劉緲的鼻子說：“是不是李馳讓你這樣說的？你是不是跟他商量好了？”

劉緲突然有些不知所措，慌亂中她突然想到女兒的話：“是女兒讓我這么說的！我們家整天這樣吵吵鬧鬧的，連女兒都看不下去了，這樣過下去還有什么意思？”張明仁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沒再說話。

不久后的一天，李馳跟季雪梅也因瑣事爭執起來。季雪梅的弟弟為替姐姐出氣，砸了他們的家，還把李馳的臉抓破了。李馳氣得要跟季雪梅離婚，他們的兒子竟然也表示支持。

出于好心，劉緲把李馳和季雪梅的幾位朋友約到一起給夫妻倆做工作，張明仁也去了。可李馳和季雪梅誰也不愿意讓步，都說日子沒法過了。

有位外號叫“馬大炮”的人是張明仁和季雪梅的高中同學，他知道兩家的關系，因為喝了點酒，加上眾人勸解無效，忽然說：“既然調解不好，孩子們也都大了，我看你們不如離掉算了，然后各自跟曾經深愛過的人結婚，豈不皆大歡喜？”

此言一出，大家都愣了一下，卻沒有人表示反對，也許他們都認為這是“良策”。

事后，李馳和季雪梅當了真，他們找熟人去打聽張明仁和劉緲的態度。劉緲開始有些拿不定主意，但那天張明仁卻親手做了幾個菜，然后在飯桌上推心置腹主動跟劉緲說：“我們在一起生活這么多年，說沒有愛是假的。但我承認，在我的心里，這段婚姻中的親情和責任大于愛情，你的心里恐怕跟我也差不多。女兒說得對，我也考慮很久了，人生就這么幾十年，我們何必難為自己？”

這個問題劉緲已經在心里想過無數遍，可她卻遲遲沒有勇氣做出決定，如今所有的人都選擇了贊同，那她還有什么理由拒絕？“既然你們都這么想，我也同意……”

勇敢回歸，初戀之美竟不堪一擊

2012年8月17日，四個人一起到民政部門先辦了離婚手續，然后又跟自己的“初戀情人”辦了結婚手續。四個人約定：雖然離婚了，但仍然要把對方當成自己的親人，把對方的孩子當成自己的孩子。

劉緲剛跟李馳生活在一起時感覺十分幸福，他們仿佛要把遺失在以前的初戀重新彌補回來。可生活畢竟不能只是花前月下，還要面對許多實實在在的問題，而矛盾往往就在這“實實在在”的生活中產生。

2012年11月1日，李馳的父親突發心臟病，醫生說要做心臟搭橋手術，需要交15萬元押金。李馳沒有積蓄，他父親又是個農民，只得向劉緲求助。劉緲雖然手里有點錢，但那是她跟張明仁離婚分得的，原本準備留給女兒，再說李馳的父親可是自己父親的“仇人”啊！劉緲有些猶豫。

見劉緲猶豫不決，救父心切的李馳脫口而出：“我看你雖然跟我結婚了，可心還在劉家！你的錢我一分也不要，我去找別人借！”雖然劉緲后來還是給了李馳15萬，但結婚不到三個月的兩人彼此心里卻有了疙瘩。

這還只是矛盾的開始。

知道劉緲離婚時還分得一套房子，2013年春節后的一天，李馳忽然提出要拿那套房子抵押貸款，他想跟朋友合辦個印刷廠，印刷輔導材料和作業本。“我得想辦法多賺點錢，讓你的日子過好一點。”

劉緲原本就不太愿意，當她得知李馳的生意主要是靠向各學校行賄才能做成時，更是堅決反對：“李馳，你是個老師，怎么為了錢什么事都敢干？行賄是違法的，你知道嗎？”

可李馳根本聽不進去：“別人都是這樣做的，就你高尚？我們現在是夫妻，你就說幫不幫我吧？”劉緲堅決不答應，于是兩人鬧起了別扭。

那一晚，劉緲才意識到：這么多年過去，李馳早變了，他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好學上進的小伙子，而變成一個對工作不太負責、一心鉆到錢眼兒里的“俗人”了。

于是，劉緲竟不由自主地拿李馳跟張明仁作起了比較：張明仁雖然性格不好、愛喝酒，但他是個非常正直的人，從來不搞歪門邪道，他可以把心扒開給任何人看。至于他愛喝酒，現在想來，也是他的工作性質使然。

這樣一比，李馳在劉緲心里的形象便有些猥瑣起來。一時間，劉緲五味雜陳，她開始懷疑自己的選擇到底對不對？有幾次，劉緲都想打電話約張明仁出來聊聊，但她卻怎么都沒有勇氣按下那個號碼。

張明仁跟季雪梅生活在一起后，也很快發現了“不適應”。張明仁知道自己性格不好，而季雪梅性格溫柔，原本覺得兩個人在一起正好可以互補，但生活在一起之后他才發現，季雪梅的性格根本就不是溫柔，而是內向，甚至還特別小心眼。

兩人結婚還不到一個星期，季雪梅就開始悄悄地偷看張明仁的手機短信。放暑假的女兒丫丫要跟同學一起去旅游，張明仁給了女兒一些錢，季雪梅知道后，就一定要問清楚他到底給了多少。

張明仁不愿意說，季雪梅就直接打電話問丫丫：“你爸給了你多少錢？你為什么不告訴我？”張明仁得知后，氣得跟她大吵了一架。

四個人慢慢都開始意識到，原來，初戀只是看起來美好，就像水中的月亮，一旦被現實的生活打破平靜，就會變得支離破碎！再婚后的四個人都越來越深刻地體會到了夢想與現實之間的距離。

“可大家都是通過艱難抉擇才走在一起的，總不能因為這些小事，這么快就分手吧？”劉緲還勸自己：世上本來就沒有十全十美的事，也許因為我們分開得太久，暫時還不太適應，說不定時間一長就好了。但現實中的矛盾卻在不斷地沖擊著他們的生活。

前方的道路上還會發生什么？劉緲也不清楚。她心里惟一清楚的就是：這一場初戀的回歸，并沒有她想象中那么美。

（責任編輯：花掩月xuxi2266@so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