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我不是你的完美寶貝

王小毛

裙子風波

女兒妞妞剛挨了一頓暴揍，起因是一條裙子。為了保暖，小如讓妞妞穿羽絨服和棉褲，但8歲的妞妞堅持要穿形體褲，再在外面加一條裙子，說棉褲太丑，裙子漂亮。

盡管妞妞把嗓子都哭啞了，但臨出門時，照舊被小如裹成了粽子樣。晚上回家后，妞妞連動畫片都沒看便早早回到自己的小房間去了，極度失落。

我過去問妞妞：“天那么冷，為什么要穿裙子？”

妞妞紅著臉說：“班上來了一個新同學約翰，他說我穿粉裙子一定很好看。今天是他的生日，老師說要在班上給他慶祝生日，所以我想穿粉裙子。”

晚上睡覺前，我把妞妞要穿裙子的原因告訴了小如。我說，你不要把自己的意愿強加給妞妞，而應該學會尊重孩子，這樣才能換來她的尊重。

第二天早上在飯桌上，妞妞膽怯地說，這幾天她還想穿粉裙子，因為昨天約翰對她沒穿粉裙子表示很遺憾。我答應了她。

中斷的特長課

小如給妞妞報了好幾個培訓班，周六上午練芭蕾，下午學國畫，周日上午練古箏，下午學外語。不僅如此，周一到周五，小如早上送妞妞上學，放學接妞妞回家，晚飯后，還要陪著妞妞一起做手工，指導妞妞寫作業。

上個月小如出差，一走便是20天。臨行前一再叮囑我，務必要陪著妞妞上學，陪著妞妞吃飯，陪著妞妞做作業，陪著妞妞學外語學舞蹈學樂器……

我沒有像小如囑咐的那樣做。每個人的童年只有一次，妞妞長大后，我希望在她的記憶深處，也會有那么一小段無憂無慮的時光，我不希望她的童年除了練特長就是補課。

妞妞暫時中斷了所有特長課，過了一段放縱的生活——每天早上，常常人床分離3次才成功起床；一到周末，吃飽了睡，睡飽了吃，小小的屋子里很有豬窩的氛圍。

20天后，小如回家了。當妞妞的小屁股上留下清晰的掌印時，她用一種哀怨的眼光看我，愛恨交織。我把哭成淚人的妞妞摟進懷里，一再替她辯解。可小如卻說：“我只是不想讓孩子輸在起跑線上。”大概所有的家長都這樣想，但人生是一次長跑，拼的是耐力和堅持，哪個長跑運動員在一開始就沖刺？

臉上的雀斑

妞妞期末考砸了。那幾日，她整日惶恐，說話做事前都要先看看小如的臉色，家里的氣氛很壓抑。

剛好過幾天是小如的生日，妞妞給媽媽買了一條絲巾。生日那天，就在妞妞給媽媽系絲巾時，小如忽然尖叫了起來——她在妞妞臉上發現了淺淺的雀斑。當初，因為妞妞的單眼皮，小如傷心了好一陣子，妞妞發質不好，她也傷心，妞妞沒有長成鵝蛋形臉，她更傷心，如今她又在妞妞的臉上發現了雀斑。不美麗的妞妞成了小如心頭的痛，所以，她才一口氣給妞妞報了那么多特長班，覺得妞妞日漸缺少的美麗可以用才華來彌補。

那天早上，小如通知妞妞，下個星期開始學小提琴。

妞妞的小牛脾氣上來了，堅決不去，小如也毫不讓步，妞妞哭得很傷心。過了很久，妞妞忽然說了句：“媽媽，如果你不喜歡我，就把我送奶奶家去吧，再生一個你喜歡的小孩兒。”

說完，妞妞轉身回自己的小屋收拾行李。她從床下拖出一只卡通小箱子，然后把衣服分類放好，她會疊襯衫，知道白色的衣服容易臟，要用保鮮膜罩一下，她知道自己在鄉下奶奶家都需要用到什么。

我的女兒確實不漂亮、不聰明，可是她知道怎樣生活，這就足夠了。

第二天，我把妞妞送去了奶奶家，然后準備與小如談判。

孩子，快樂就好

小如想要一個完美的女兒，可妞妞不漂亮、不聰明，除了英語好，其他平平，朋友一籮筐，有學習好的也有功課差的，長大后她只想做個小白領，嫁個工程師。

我從未覺得這樣的妞妞有什么問題，但是小如覺得女兒不爭氣。

我說：“我關心女兒自己的感受，而你關心的是女兒周圍觀眾的感受，我希望女兒活給自己看，你是要女兒活給別人看。”

妞妞走后的第二周，我和小如打掃妞妞的房間，發現她畫了好多張水彩畫，畫里有我，有小如，有妞妞未來的老公，還有妞妞未來的女兒和兒子，畫里的妞妞有點兒胖，但是眼睛笑得彎彎的，很幸福。妞妞把自己的小房間收拾得很有條理，在別的小孩兒到處扔東西的時候，妞妞已經學會分門別類進行整理了。

小如看著那些畫，忽然笑個不停。我想，她大概也明白了，不是只有那些看起來很華麗的人生才叫成功，也不是只有那些獲得了所謂成功的人才能幸福。我們的妞妞，也許天生就很適合做不怎么成功的白領和成功的家庭主婦，那么，只要她快樂，那就是她最好的人生。

（秋風摘自《人之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