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控槍之戰

石渝

曾向總統致信要求控槍的四名小學生，站在奧巴馬的身后，多名紐敦小學槍擊案受害者家屬參加了白宮的活動。奧巴馬說，他的書房懸掛著一幅紐敦槍擊案遇害的7歲學生格雷絲·麥克唐納的畫作。

這就是1月16日美國總統貝拉克·奧巴馬在白宮發布政府控槍對策時精心設計的一場公關攻勢，和幾年前為推動醫改法案的通過所做的一系列公關活動一樣。第一任期集中于醫改問題，對槍支問題幾乎緘默無語，現在這一場面似在預示奧巴馬把“槍改”設定為第二任期優先解決的任務。

“槍改”方案

奧巴馬控槍對策，內容涵蓋法律、教育、健康和科研。奧巴馬的“槍改”方案，是在副總統拜登領導的一個工作組建議下出臺的。一個月之前，奧巴馬命令副總統拜登牽頭組成白宮跨部門控槍問題工作組，工作組晝夜不停工作，密集會面了來自不同領域的229個組織代表，聽取他們的意見，然后向總統如期提交了控槍建議案，民主黨籍參議員戴安娜·范斯坦則負責擬就提交給國會的議案。

從政府職權上看，奧巴馬1月16日公布的“槍改”，由兩大部分組成：由總統擁有的行政權力下可以馬上付諸實施的“槍改”，和總統所不擁有但可以敦促行動的國會權力意義下的控槍法案。

行政權力資源范疇下的“槍改”主要內容有：重懲接受購槍背景檢查時撒謊的人、要求聯邦機構向背景檢查系統提供相關數據、放松對槍支暴力聯邦研究項目的限制、要求聯邦執法機構追蹤在犯罪調查中找到的槍支、為學校使用聯邦撥款改善安保提供更大靈活度、在基層社區開展防止槍支落入不應持槍者手中的活動等。

為了彰顯對行政權力的重視程度，奧巴馬把一直虛置著被人遺忘的部門“酒、煙和火器局”扶正為一個令人印象深刻的部門。奧巴馬任命托德·瓊斯為該局局長——酒、煙和火器局負責與槍支有關的行政管理。

由國會控制的立法資源范疇下的“槍改”，有兩個層次，一是控制槍支貿易，二是防止大殺傷武器落入不該持槍的人手中。為此，奧巴馬呼吁國會采取行動，禁止攻擊性槍支與大容量彈夾銷售，并對所有購槍者實施背景檢查。

可見，奧巴馬的“槍改”，在總統行政資源下能做的事只是修修補補性的工作，最大的舉措還得寄望于國會的立法行動。

美國全國廣播公司（NBC）采訪資深共和黨參議員麥凱恩，問：“國會會通過禁售攻擊性槍支的法案嗎？”答：“不會。”又問：“我們應該禁售槍支嗎？”答：“不應該。”

共和黨人一直認為，有罪的不是槍，而是人，應該控制的不是槍，而是人。而民主黨人則普遍支持控槍。

在民主黨人克林頓主政之時，美國迎來有史以來最嚴厲的控槍法案。1994年，《禁止進攻性武器》法案生效，規定10年內禁止生產、銷售、購買和進口沖鋒槍、機槍、大口徑自動步槍等19種攻擊性武器以及大容量彈匣和消焰彈等槍支零件，但是不收繳和禁售已經制成的上述武器。2004年9月，該法案到期失效，此后再無人問津。

兩極分化

2012年底紐敦槍擊案之后，奧巴馬就誓言在控槍上有所作為。紐約州響應奧巴馬“槍改”，在奧巴馬公布控槍方案之前兩天，紐約州參議院以43票贊成、18票反對的結果通過《紐約州安全彈藥和槍支執行法》法案，紐約州成了“控槍第一州”。

紐約州州長安德魯·科莫在投票前告訴議員：“這個州的民眾急需得到幫助以應對槍支暴力，我認為（新法案）可以達到這個效果。”紐約州控槍法案要求把可售彈夾的子彈容量上限，從10發下調至7發，調查所有購槍者背景，要求警方強制對攻擊性武器備案。

在加利福尼亞州，一項開展了數年的回購槍支項目，隨著奧巴馬承諾實施更嚴厲的控槍政策，變得卓有成效起來。加州的舊金山和奧克蘭警察局以現金回購了數百支各類槍械，遠多于以往。奧克蘭警方發言人稱，民眾交回槍支，每支可換現金200美元。回購槍械包括手槍、步槍、霰彈槍以及帶刺刀的長槍等。

然而，一些州則對奧巴馬的“槍改”態度不佳。密西西比、得克薩斯、懷俄明、俄勒岡及肯塔基等州，從州長到警官，普遍反對奧巴馬的控槍計劃，不認為聯邦法律能實施到他們的州里。

對奧巴馬“槍改”最大的打擊，或來自奧巴馬的家鄉州伊利諾伊州。伊利諾伊州議員起草了一份類似于奧巴馬“槍改”的議案，卻在州議會審議中遭到挫敗。該法案甚至連表決的機會都沒有。

伊利諾伊州屬“綠色州”，在2012年大選中堅定支持了奧巴馬。伊利諾伊州議會由民主黨所控制，這一挫敗代表著奧巴馬不僅在說服共和黨人接受“槍改”上困難重重，也代表著奧巴馬在說服本黨民主黨人方面，一樣困難重重。

美國全國步槍協會幽幽地說，奧巴馬只肯為自己的子女提供帶槍的安保，卻不肯為普通學校設置佩帶槍支的保安人員。

《華盛頓郵報》和美國廣播公司網聯合作民調，顯示52%的調查對象支持控槍，58%支持重啟2004年到期后失效的攻擊性槍支銷售禁令。71%的調查對象支持建立數據庫，跟蹤所有槍支銷售記錄；65%支持禁售大容量彈匣；51%支持禁售半自動手槍。民調機構蓋洛普咨詢公司2012年12月14日發布最新民調結果，顯示38%的美國人對現有槍支法不滿，支持更嚴厲的控槍方案。這一數字一年前為13%。

禁槍違憲，控槍有理

美國康涅狄格州紐敦的桑迪胡克小學，2012年12月14日發生重大槍擊案，一個名叫亞當·蘭扎的冷血槍手，濫殺26人后斃命，死難者有多達20名兒童。同日晚上，美國內華達州拉斯維加斯也傳來槍殺案，包括槍手在內，有一男一女死于冷槍之下。

美國槍擊案頻發，光是2012年，美國就為槍擊案死者降了兩次國旗：一次是7月20日科羅拉多州丹佛《蝙蝠俠前傳3》的首映式現場發生的槍擊案，12名死者中多數為青少年；另一次就是12月14日的康涅狄格州小學槍擊案。美國最嚴重的槍擊案是2007年發生在弗吉尼亞理工大學的校園槍擊案，那次慘案，共有33人被槍殺，絕大多數為在校學生。有統計數據表明，美國民間持槍量已超過2億支，每年死于槍擊的人數高達3萬人。上世紀60年代以來，美國已經有百萬人死于槍擊。美國槍擊案，就如“墨菲定律”中所下的詛咒一樣，不是在此地發生，就會在彼地發生。

美國槍擊案如此嚴重，與民間持槍泛濫有絕對和直接的相關性，一個最可行的公共政策就是立即推行“禁槍”和“銷槍”，收繳民間槍支，“鑄甲銷戈”，規定私持槍支為非法。歐洲一些國家也一度允許民間持槍，但惡性槍擊案發生之后，很快改采“禁槍”政策。然而，美國社會雖已承受槍支犯罪之痛達百年，卻依然不改本色，即便輿論交鋒甚烈，依然沒有表現出“禁槍”的決心。

這其中最大的原因，首先來自美國社會對“持槍”的法理認識。美國是一個“建立起來”的國家，若不是起于民間持槍合法之原始法義，美國就肯定不是“合法”之國家，美國也不會有一個視為合法的“茶黨”和獨立戰爭。所以美國在憲法第二修正案中把“持槍權”視為“天賦權利的自衛權”，而不是可被國家賦予或剝奪的“享有權”。

這個法律精神，與2010年美國最高法院“芝加哥禁槍案”和2008年“哥倫比亞特區訴赫勒案”的判決是一致的，最高法院捍衛了“持槍有理，禁槍非法”的憲法精神。

由于預感到奧巴馬“槍改”，美國倒反興起售槍購槍熱，部分民眾恐慌性購槍，就是怕今后難買。奧巴馬真是幫倒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