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郁
柴靜的新書發布會上,白巖松上臺,被人問起他們在央視的工作情況——是不是難以忍受。白巖松說:“我很享受在央視的工作呀”——妖魔化央視已經成為了我們生活的一部分。我們總覺得在央視工作的人都是委曲求全,深處在謊言與良心、遮蔽與真相的不安之間。這些也許是真的,我們看不到很多真實的人,只看到央視的形象一點點在假大空中日益膨脹,搖搖欲墜。在那個據說掌握全國人民話語權的大褲衩空間里,我們所見到的那些衣冠楚楚的人,距離我們的生活越來越遠。我們習慣用調侃的語氣和不屑的眼神打量那些大人物,僅存的敬意只獻給那些讓我們感覺到真實的人。
江湖傳言說柴靜是央視現在唯一買不起房的主持人。這算一種褒獎嗎?多少有些YY的成分,買不買房是人家的自由選擇,再說央視的人很多,除了那些衣著光鮮的主持人,更多的是在幕后默默工作的小人物。柴靜的《看見》中寫到了很多這樣的人,有他的同事,也有他曾經的采訪對象。
最初注意到柴靜,就是從她的“新聞調查”和“面對面”欄目。家里的電視經常開著,基本不怎么觀看。電視的聲音是我工作的陪伴,但是偶爾掃兩眼的時候也會注意到一些節目,看到柴靜的“新聞調查”,就會坐下來靜靜地看完。
《看見》中寫到了很多事情,都記得看過節目,腦中會回憶起一幕幕畫面,很清晰?!半p城創傷”中的那個片段,柴靜在節目結束時,輕輕幫男孩抹下眼淚的鏡頭,其實一直都記得,但是沒想到會引起軒然大波。柴靜在書中寫道:“這個鏡頭后來爭議很大,還產生了新名詞,討論我是不是‘表演性主持?!被叵胍幌拢约涸谟^看這期節目時,柴靜半蹲在男孩面前,輕聲細語,生怕嚇著他們似地說話。男孩低著頭,默默流淚,誰看著都會忍不住想去幫他拭去淚水——我一直理解為這是一種下意識的行為,根本沒有任何動機。但是,一旦把這個下意識的行為帶入到了鏡頭,就具有了一種刻意的修飾性。每個人面對著攝像機也會下意識地融入自己的表演,這種表演的主觀性,某種程度上會損害節目的本真。引發爭議自然也是在所難免。
喜歡柴靜主持的節目,也喜歡她這本率真自然的書。她的文字很干凈,有種渾然天成的簡潔與形象,這種文藝青年的天賦其實很難得。但是現如今,文藝青年已經是個腌臜人的詞匯了。說誰看起來是文藝青年,尤其是文藝女青年,基本相當于罵人。很多人不喜歡柴靜,覺得她太裝了,總是那副很文藝范的裝扮,采訪的時候也是那種故作深沉。大概跟其他記者的形象不太符,很多人都對其嗤之以鼻。但是我很欣賞她的真,欣賞她總是采訪一些小人物,欣賞她在采訪時那種很努力的努力。我看她的節目的時候,總覺得不是看電視,而是設身處地體會她的感受。她注重情緒,很多時候給人的印象過于主觀,過于感性,用她書中的話說,采訪需要的是“硬”,是剛性,但是她總是太軟。但是如果你采訪的對象是一些弱勢的人——一些接受電擊治療網癮的孩子,一些女犯人,一些在山區支教的老師,剛性的采訪反而容易傷害他們脆弱的情感。
柴靜在書中寫到她很多的同事,很多瑣碎的細節都很有人情味。這種人情味的文字我很喜歡,再大牌的主持人,無論你在電視臺上如何侃侃而談,當你走下舞臺,首先還是具有各種情感的個體。當我們妖魔化央視時,焦點大多數聚焦于那些節目和少數的主持人,但是不要忘記,為了一個節目的誕生,它的幕后是有大量的工作人員。我喜歡柴靜寫她同事的筆觸,看她的文字,突然覺得對央視的憎惡也莫名減輕了。
柴靜的《看見》是這樣一本書,如果你是一名有志于記者行業的讀者,你能從中讀到她多年的挫折與經驗,這些文字不能說字字珠璣,但是她的感悟至少可以給你提供一種很好的借鑒;如果你是一名粉絲讀者,你能從中讀到柴靜從一名文藝女青年成長為一名——合格的——文藝女青年——我筆下的文藝女青年是一種生活態度,一種把文藝可以看作自己生活主張,不張揚,不氣餒,不矯揉,不自怨自艾,不黯然傷神,平淡自然,幸福自如的生活態度;如果你只是一名普通讀者,偶遇了這本書,至少你能從她真實的記錄中看到一個人的成長與回憶,反省與回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