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擬博彩試水中國

金姬

很多人未必知道，政府開始低調地、小范圍地開放博彩業。今年10月中旬，英國虛擬體彩產品供應商靈感博彩集團（Inspired Gaming Group）宣布將在江蘇省推廣“虛擬足球”（Virtual Football）彩票游戲。而2年前，靈感博彩集團的“幸運賽車”（The Lucky Racing）游戲已在湖南省的體彩店銷售。這是目前唯一兩款由中國財政部批準的虛擬博彩游戲。

近年來，中國民間建議“博彩業合法化”的聲音時有可聞。北京大學中國公益彩票事業研究所所長、國內首位博彩管理專業博士王薛紅指出，除了在賭場中進行的賭桌游戲以外，所有主要的賭博類型在中國都有其合法的形式，“但現實問題是，博彩業能否進一步開放還很難說”。

從“幸運賽車”到“虛擬足球”

靈感博彩集團市場高級副總Harmen Brenninkmeijer告訴《新民周刊》，2011年8月30日在中國內地正式推出的“幸運賽車”，是一種快速開獎以及固定返獎的虛擬體育彩票游戲，為電腦模擬的仿真一級方程式賽車比賽，專門為中國彩民設計，目前在湖南省1500多家體彩店銷售，體彩店電視上提供每十分鐘一場的比賽，供彩民下注。

“幸運賽車”的前身是靈感博彩集團10多年前推出的“虛擬賽車”（Virtual Motor Racing），這款網絡博彩游戲已經在33個國家的30000家銷售點和200多個網站上推出，深受彩民和賽車愛好者的喜愛。而改良后的這款游戲在中國的銷售異常火爆，僅2012年的銷售額就高達人民幣11億元，約占湖南省所有彩票銷售額的34%和中國體育彩票總銷售額1%。

湖南彩民至少還可以再玩8年“幸運賽車”，因為湖南省政府和亞博泰科簽訂了10年合約，后者是這款游戲的代理商。2007年初，香港上市公司亞博科技和英國博彩連鎖公司立博（Ladbrokes）的合營企業亞博泰科開始涉足中國體育彩票行業，迄今為止為中國八成以上的省市提供投注站和連鎖渠道運營、彩票游戲開發及系統建設，以及終端機銷售與彩票技術研發。2010年4月，亞博泰科獲得國家體育總局體育信息中心授權，成為電子競技運動項目的唯一官方運營商。

亞博科技主席兼行政總裁孫豪表示，“幸運賽車”目標客戶群是中高收入階層的彩民，賠率相較足球類彩票略低。公司在總銷售額中的抽傭不多于1%，因為國家規定，約50%會放于獎池，35%用作慈善用途，而約14%撥給各省體育中心作日常行政費用。

今年10月通過亞博科技發行的“虛擬足球”，也是通過體彩店的電視投注，每二十分鐘便有四場虛擬足球比賽逐一播放。這款游戲經國家體育彩票管理中心界定為體育競猜類彩票游戲，因此可以按照69%返獎率運行，這也是全國范圍內返獎率最高的彩票游戲類別。據悉，“虛擬足球”目前只在江蘇省推出。江蘇是中國最大的體彩市場，2012年體育彩票銷售額超過人民幣160億元，擁有國內14.6%的市場份額。

“禁賭”的彩票大國

無論是靈感博彩集團還是亞博科技，都希望虛擬博彩游戲能在湖南、江蘇以外的地區推廣，但目前中國政府似乎還沒有這樣的打算。

曾幾何時，中國把“博彩”等同于“賭博”，貶義色彩濃重。1949年新中國成立時，賭博被稱為“六大惡習”之一，與賣淫、色情、吸毒、迷信和拐賣婦女兒童并稱。很長一段時期內，賭博在中國是被嚴厲禁止的行為。1979年全國人大通過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首次確定“賭博罪”，即“以營利為目的，聚眾賭博、開設賭場或者以賭博為業的行為”。

上世紀80年代，國民經濟發展迅速，但需要救助的社會群體非常龐大，民政部門的救濟資金捉襟見肘。1984年，時任國家民政部部長崔乃夫會見香港馬會的董事方心讓，后者無意間談起了彩票，給了崔乃夫靈感。1986年8月18日，民政部便向國務院報送了《關于開展社會福利有獎募捐活動的請示》，國務院很快就通過了，前提是從嚴控制，只限于社會福利。首批10個省市確定于1987年7月開始試點，其中包括上海、廣東、河北等。當時的彩票被定名為中國社會福利有獎募捐券。1994年，國家批準發行中國體育彩票，中國福利彩票和體育彩票兩大發行體系逐漸形成。

1987年，中國彩票的發行量只有2000萬元。20多年后的今天，中國彩票年發行量穩居世界前五，2012年中國彩票總銷售收入為2620億元。

“私彩”泛濫

作為世界第六大支柱產業的博彩業，主要分為三大類，本質都是概率游戲：第一類是彩票，如中國的體彩和福彩；第二類是競技類游戲，如賽狗、賽馬、賽牛、斗雞，在中國民間長期存在，屬于灰色地帶；第三類是賭場中的游戲，在中國內地并不合法，而七成以上的聯合國成員國開放了賭場。

根據中國公益彩票事業研究所的市場調查，中國國內合法與非法博彩比例為1∶10。“私彩”的玩法從單一的“六合彩”發展到了賭外圍、地下賭球、電影票搖獎等多種形式，形成了規模龐大的地下經濟，當局雖然嚴厲打擊，但是無法杜絕。隨著網絡時代的到來，足球賭博的范圍和參與人數都大幅增加。

研究發現，“私彩”屢禁不止的一個重要原因，在于“私彩”比“公彩”更容易中獎，而且形式也更為靈活。目前中國彩票業之所以存在種種問題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中國迄今為止尚未制定出《彩票法》，尤其是巨額彩票資金的流向，始終是民眾最難猜的“謎”，如此一來，即便是扛著“公益”大旗，博彩業就仍然無法自證清明。先有楊永明案和彩世塔案，后有西安寶馬案，中國彩票發行中的暗箱操作使彩票業信譽嚴重受挫。與此同時，挪用公款購買彩票的案例不斷出現，涉案金額逐漸增大。

事實上，對彩票業立法的呼聲由來已久。早在2001年就有人大代表提出制定《中華人民共和國彩票法》的議案，但是這部法律卻一直難產。與此同時，中國官方對禁止賭博態度堅決，2005年國務院法制辦、中組部、中宣部、中央綜治委、公安部等十幾個部門聯手在全國范圍內啟動了一場聲勢浩大的打擊賭博違法犯罪專項行動，尤其嚴厲打擊挪用公款、屢禁不絕的“官賭”。

2009年4月，國務院常務會議審議并原則通過了《彩票管理條例》，但是這個條例仍然沒有能夠打破多頭管理的局面。沒有明確公益金要如何分配，也沒有規定彩票業的社會責任。

在“私彩”泛濫的同時，大量博彩資金也大量流向海外賭場。根據北京大學中國公益彩票事業研究所的數據，2006年中國賭客在海外賭場投注金額達人民幣6000億元，幾乎等于旅游業的年總收入。這個數字到今天應該是只大不小。

按照統計，目前中國已經有7000萬以上的固定彩民。有人認為用疏導的方法滿足人們娛樂和消遣的需求是大勢所趨。王薛紅指出，如果中國將博彩業合法化，未來產值將達到4000億至5000億元人民幣的規模，以目前發達國家博彩業占國內GDP2%至3%來看，中國未來也應會達到這個比例。“博彩是金融之上的金融，是除了財政政策和貨幣政策之外，最重要的政策杠桿。相對酒店業和餐飲業這種實現貨幣有效性周期非常長的產業，博彩業可以快速實現貨幣的有效性。”

反對派認為，禁止博彩業不單單是錢的問題、國家體制的問題，更是文化的問題，博彩經濟的繁榮是消極的虛假繁榮。人們擔心，博彩會導致眾多賭徒沉溺其中，浪費大量的社會資源，同時引發一系列家庭、社會問題。而且，博彩業往往與黑社會、腐敗等聯系在一起，當下的中國還沒有做好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