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奶糖堆積的愛

嚴婷

穿過雙燕鎮的青石小巷，聽著清泉新譜的“滴答”曲，我漫步在青石板路上，甜絲絲的牛奶糖味彌漫在小巷四周。

小巷并不大，只能容納兩個人并肩走過，它的周圍是布滿青苔的石壁。偶爾，石縫里鉆出一朵小花，害羞地伸展腰肢，窺看這片綠的海洋，仿佛那些青苔都只是配角，把石壁裝點得青綠也只是為了襯托它。

轉眼間秋風乍起，花兒凋落，青苔也隨著秋的步伐，化作泥土更護花。

“丫頭！”小巷之中傳來一聲響亮的呼喚，“快到這兒來。”

我回過頭，向聲源處高喊：“曾祖母，你在哪兒？”曾祖母有些佝僂的身影出現在小巷盡頭。我開心地迎上去，挽著她的手說：“曾祖母，你來找我了呀！”

曾祖母微笑著，輕輕刮一刮我的鼻子：“給你送牛奶糖啊！”說完，曾祖母從口袋里掏出幾顆牛奶糖，放在我的手中。我迫不及待地拆開包裝紙，把牛奶糖含在嘴里，香甜柔滑的味道，順著舌尖，一直流到了心里。看著我饞嘴的模樣，曾祖母笑容燦爛，額頭上的皺紋也顯得格外慈祥。

我隨著曾祖母走到家門口的梧桐樹下，她輕輕扶著搖椅手把，慢慢坐下。待她坐穩，便招呼我上去，她總是輕輕地摟著我，用那長滿老繭的手撫摸我的臉頰，搖椅緩慢地搖曳：“丫頭，牛奶糖是犒賞你的，盡情吃吧。”

曾祖母總有許多糖讓我很開心，總會寬容我。哪怕我打翻了她的午餐，哪怕我打破了她心愛的古董花瓶，哪怕她辛苦栽培的盆栽被我破壞得枝零葉散，她也只是沖我笑笑，然后像什么也沒發生似的，遞給我一把糖，說：“去玩吧，丫頭。”

在那些日子里，含著甜絲絲的牛奶糖，我沉睡在她的懷中，那樣甜蜜幸福。

時間如白駒過隙，就連搖椅也變得有些滄桑，它的臂椅似乎被風雨侵染過，黑色紋路印在上面，孤寂而深沉。“丫頭，長大以后，別再老犯錯，沒有人會原諒你，牛奶糖也不會是犒賞了。”搖椅上，曾祖母耐人深思地說，語氣里帶著絲絲不舍。我還想問，轉向她，卻見她閉上了眼睛，安詳地躺在搖椅上。不知怎的，我內心竟閃過一絲害怕，畢竟她已是80高齡。剎那間，我忽然特別害怕失去她。

“丫頭，你又在胡想什么呢？”在我疑慮之際，她突地睜開眼，對著我笑了笑。她的雙眼深凹下去，皺紋像“黏皮糖”一樣賴在她臉上不走。然而，她的笑容卻一點都沒變。看著她的笑容，我的眼淚又不自覺地落了下來。她伸手抱住我的頸脖，替我擦掉淚珠。她的發絲在風中凌亂地飄起。風中，我似乎嘗到了一股澀味。

秋更深了，梧桐樹上的葉子凋零無幾。在這季節里，就連麻雀的議論聲也銷聲匿跡了。泉水停止了譜曲，青苔冬眠了，花兒也謝了。明月照進院落，空空的搖椅在澄明清澈的月光下安靜地躺著。曾祖母，最終還是離開了我。

望著那張熟悉的搖椅，我仿佛看到曾祖母仍然坐在上面輕輕搖曳，輕聲呼喚著我。或許在我心里，她并沒有離我遠去。

一束花化作泥塵，香如故；一墻青苔嵌進墻縫，色依舊；一把搖椅斷成柴，影仍在。而牛奶糖，帶來的是甜絲絲的回憶。

（指導教師 涂德勝）

（責任編校 王鵬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