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軍

鴉片戰爭讓中國輸得挺慘,然而兵備道姚瑩領導的臺灣軍民的抗英斗爭卻取得了五戰五捷的重大勝利,從而成為這場屈辱戰爭的一個亮點。
道光帝因此龍顏大悅,特賜姚瑩花翎頂帶,二品冠服,以表彰他的奇功。海內外也一致盛贊姚瑩為國之棟梁。
閩浙諸地均喪師失地,惟有臺灣一枝獨秀,客觀上就讓姚瑩成了出頭的椽子。臉上無光的大臣嫉恨不已,吃了苦頭的英國侵略者必欲除之而后快。
這些“志同道合”的內外勢力合流在一起,連皇上都頂不住,何況一個區區的姚瑩?
悲催的姚瑩被下了大獄。朝內正直的大臣和臺灣各界人士拼死抗爭,姚瑩才改為發配,去大西南戴罪效力,并將去西藏再一再二考察的“光榮”任務指定給他,以懲罰他的“能”。
姚瑩的命雖保下了,但他的危機卻絲毫也沒有減輕。
那時的西藏與內地,交通極為不便,自然條件極為惡劣,“往返六七千里,道經絕漠”、“冰山雪窖中,崎嶇備至”。明眼人一看再清楚不過了,就是要折磨死他,讓他在路上成為野獸的美餐。
可是姚瑩卻連眼睛都不眨一下——權當公費旅游了。平時,公務如山,哪有如此雅興領略異地風情?
他的抗壓能力確實不錯,甚至還有點心潮澎湃,文興大發,“處之如恬,途中誦讀吟詠不輟”。
魔鬼想毀滅種子,卻把種子埋在了土里,這是連神仙都沒有辦法的事。需要指出的是,他并沒有滿足于吟詩誦賦,自我陶醉在閑情逸致里,而是帶著“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的高遠眼光和遠大的人生抱負來對待這場生命中的地獄之旅。鴉片戰爭的硝煙已漸漸遠去,但其慘痛教訓一直縈繞在他的心中,他認為正是由于國人普遍對世界茫然無知,等到人家打上門來了,還不知是哪國人呢,才導致“不待兵革之交,而勝負之數,已皎然者矣”的屈辱結局。
基于這個認識,他一路上對所經地區的山川、地形和風土人情,特別是涉及到西方世界的消息、傳聞、資料、書籍、實物等,都進行了詳細的記錄、考究和梳理,最后寫成了15卷的《康輶紀行》。
該書對英法歷史,英俄、英印關系,印度、尼泊爾、錫金入藏交通要道,以及喇嘛教、天主教、回教源流等問題,都有所闡述,尤其注重考察西藏地區情況,特別提醒人們要警惕和防范英國侵略者染指西藏的圖謀。他在書中提出,要抵抗西方侵略,必須學習他們的自然科學技術,并要知己知彼,真正搞清我們所面對的是一個什么樣的世界。
“瑩為此書,蓋惜前人之誤,欲吾中國稍習夷事,以求撫馭之方耳。”這部書和魏源的《海國圖志》、徐繼畬《瀛環志略》一起,對啟蒙中國早期的近代思想,可謂其功非小。
咸豐帝即位后,姚瑩被重新起用,以廣西、湖南按察使歿于任上。
姚瑩沒有被危機擊倒,卻在笑聲中抓住了危中之“機”,頗有文王、仲尼、孫臏、司馬遷之遺風,不只笑到了最后,也笑得頗為燦爛。可見,能夠笑對危機的人,大抵也是自信滿滿,實力超強的“能”士。開始,局勢可能危如累卵甚或危乎殆哉,但最終,往往是危而不危,光剩下令人笑逐顏開的“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