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知相守 苦盡甘來洋護士與中國農民的異國情緣

范學芝

努內與丈夫一起栽樹、種菜，一起創造生活，將兩個可愛的女兒養大。春天播種時，她拉犁仗，干農活，她肯出力氣；夏天割麥，她揮動鐮刀，不辭辛苦；秋天養雞，不怕勞累；冬天，還要給婆婆做鞋子。有村民問：“你嫁到窮山溝，后悔嗎？”努內說：“不后悔，中國話不是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根扁擔扛著走嗎？”

她是來自亞美尼亞的年輕女護士，美麗善良；他是中國山東榮成的農民，忠厚老實；一段異國情緣讓倆人幸福牽手，有歡樂，也有苦澀。這是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情故事，經歷16年的風雨，終于開花結果。2013年3月，努內夫婦和兩個雙胞胎女兒被上海電視臺“中國達人秀”節目邀請，一展舞姿，贏得了現場觀眾的熱烈掌聲。關于她的的婚戀故事也被更多的人知曉。

異國相逢，病房里的意外收獲

1994年，27歲的山東省榮成崖西鎮詹家莊村農民鄧忠剛，由于家境貧寒，在參加了3個月的俄語培訓后，遠赴亞美尼亞首都埃里溫市郊區的一家農場打工。

1995年9月13日，鄧忠剛感冒發燒，來到埃里溫市醫院就醫。住院時，認識了比自己小一歲的亞美尼亞姑娘努內。努內是俄羅斯人，家庭富裕，她的父親是藥廠經理，母親是一名醫生。在醫院做護士的努內看到鄧忠剛沒有親人照顧，就幫鄧忠剛打水、買飯。鄧忠剛感覺很親切，心生溫暖。鄧忠剛每次表示感謝時，努內都靦腆地說：“你在這里沒有親人，我幫助你是應該的。” 努內還告訴他自己家的電話，讓鄧忠剛有困難給她打電話。

一段時間的接觸，鄧忠剛愛上了這個熱情的亞美尼亞姑娘。出院后，他鼓起勇氣給努內打電話。當時，努內的母親接電話。鄧忠剛說 ：“我想跟你見面，跟你見面。”到努內家時，鄧忠剛給她一個熱情的擁抱，并在努內的耳邊說：“我真的很想你”。

鄧忠剛一來，就開始幫忙做飯。鄧忠剛很會包餃子，他要做中國餃子，努內母親很高興，從來沒吃過餃子，他包了餃子，做了中國菜，吃完飯還主動收拾廚房。努內一家人很奇怪，男人竟然會做飯。努內母親說：“你下次還來，給大家包餃子吃。”鄧忠剛說：“以后要想吃餃子，得把女兒嫁給我。”努內母親笑著說：“餃子可以吃，女兒不能嫁。”

第一次求婚遭到拒絕，鄧忠剛沒有灰心，盡管兩地相隔40公里，每到周末，鄧忠剛便坐公共汽車，趕到努內家，為努內家包一頓餃子。亞美尼亞的男人很少做家務，鄧忠剛的勤快自然獲得了努內家人的喜歡。努內的母親說：“如果你嫁給他，他永遠會對你好。”

作為回報，鄧忠剛邀請努內到農場做客，品嘗他烹飪的中國菜肴。努內贊嘆：“天啊，你的手藝太棒了！”在愉快的交往中，努內也愛上了鄧忠剛。有一天，當鄧忠剛大膽地向努內求愛時，努內抱住他：“你真的喜歡我，我就嫁給你。”

鄧忠剛在農村打工，而努內在首都。有一次，努內母親做了很多好吃的，叫努內去邀請鄧忠剛來家里吃飯。天氣很冷，努內到鄧忠剛那里說：“換衣服了，媽媽請你吃飯。”當時，鄧忠剛拿出來一件軍大衣。亞美尼亞的年輕人注重穿著，為了讓鄧忠剛不失體面，努內親自為鄧忠剛添置了新皮衣和新皮靴。鄧忠剛的心里泛起陣陣暖意，情素暗生。努內的父母被鄧忠剛的誠心所打動，他們覺得中國小伙子雖然貧困，但卻可以托付終身。

有一次，鄧忠剛邀請努內去他打工的地方做客，他怕努內一下車看不到他，會生氣，所以，鄧忠剛在樓下等3個小時。天氣很冷，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襯衣，努內下車一看就傻眼了，一個男人為了自己心愛的人，愿意忍受寒冷風雪。這一刻，努內特別感動。

后來，倆人漸漸熟悉了，鄧忠剛經常和她聊起自己的家鄉，說自己的家在海邊，有一望無際的大海，美麗迷人的田野。努內聽了非常羨慕，說：“我喜歡大海，我喜歡田野。”

帶著對中國的美好憧憬，她來到中國農村

1995年11月18日，鄧忠剛辦妥結婚手續。又過了兩個月，鄧忠剛和努內在埃里溫市結婚。婚后，倆人住在鄧忠剛打工的地方，有時候還回努內娘家去住，日子平靜而溫馨，一年后，他們漂亮的雙胞胎女兒鄧嘎米拉和鄧魯奇婭出生了。然而，女兒的出生并不能減輕鄧忠剛的思鄉之情。

1997年，鄧忠剛的護照簽證到期了。鄧忠剛思鄉心切，鼓起勇氣向努內提出，希望回到自己的家鄉生活。鄧忠剛說：“我們回去吧，家里什么都有，吃的家里都有，不用花錢買。”努內看見他天天上火，倆人的生活費也不多，就答應到中國生活。聽說女兒要去中國居住，努內的父母戀戀不舍。

努內問：“你家是什么樣子？”鄧忠剛告訴說：“我家在臨海的農村。”鄧忠剛畫了一幅畫。畫自己家的農家小院種植了鮮花和果樹，遠處還有美麗的大海。房間里面有一鋪炕，下面燒著煤炭，炕上很暖和，孩子們在上面玩，大人在炕上睡覺。他家的廚房，是一口大鍋，大鍋下面燒東西，上面能做飯。畫得像那種莊園式的農場似的，一看就讓人喜歡。努內想，中國農村肯定非常漂亮。帶著對中國的美好憧憬，努內來到中國農村。

1997年6月，努內帶著不滿周歲的雙胞胎女兒，跟隨丈夫，從亞美尼亞首都回到山東榮成農村的家。倆人乘飛機、坐輪船、搭火車，行程1萬多公里，火車開了7天7夜才到中國。努內生氣啊，就問：“到底還有多少天能到家？”鄧忠剛說：“我實話說了，你不會跟我走，所以，我才說兩三天。”努內哭了。到大連的時候，努內看到美麗的城市，特別激動。又從大連上了船，到了威海。看到威海美麗、漂亮，她很高興，可是，車越開越遠，路邊到處都是破舊的房子。行駛在坑坑洼洼的山路上，努內的心開始顫抖。

1997年6月28日，鄧忠剛回到了故鄉。三年不見，弟弟見面就說：“哥，你回來了”。鄧忠剛說：“回來了。”鄧忠剛的母親看到努內和孩子，激動萬分，親吻著兩個雙胞胎孫女。

農村的親戚看鄧家娶了個洋媳婦，也很好奇，都沒見過金發碧眼的外國人。很多村民掐她身上的肉，說皮膚多白啊。面對陌生的風俗，努內很不習慣。晚上找不著燈，她沒見過開燈用線拉。想上廁所，沒有洗手間，要到外面去蹲茅廁，廁所內只有兩塊木板，努內不敢進去方便。看見了廚房，下面有一個地方可以燒柴，她猜想一定是洗衣服的地方，就添上水，開始洗衣服。婆婆看見了，去問鄧忠剛：“你這個外國媳婦會過日子嗎？”努內不知道，這么大的鐵鍋是做飯的。想買東西，還要到鎮里去購買，很麻煩。

努內一夜無眠，面對一貧如洗的新家，心中充滿了失落，暗自流淚。她坐在炕頭，聽她從亞美尼亞帶過來的幾盤磁帶，一邊聽，一邊哭，后悔來到這個窮地方。身處異鄉，每當夜深人靜時，就想念家鄉。努內說：“如果我回去，會傷害很多人。”

鄧忠剛回家后，每天要出去干活，留下努內在家照顧孩子。因為兩個國家文化上的差異，努內鬧出不少笑話。有一次，努內和鄧忠剛在家里接吻的時候，被鄧忠剛的母親碰見，鄧母大叫了一聲：“哎喲，我的媽呀，這么親啊！”

干農活兒，手腳磨出了老繭，嘴角上火生出了水泡

努內剛來的時候，不會干農活兒，村里人來看熱鬧。第一次割麥子，她想出錢去請收割機，婆婆說太費錢了，努內既受不了熱，也受不了刺人的麥尖，為此，努內哭了好幾回。不能割麥子，不能種地，丈夫家給了一個她能干的活：拉犁。因為很沉，努內的肩膀都磨破了皮。有人開玩笑說：“你這洋媳婦是來當牛做馬來了。”農閑的時候，鄧忠剛就去建筑工地打工。努內覺得丈夫在城里干活挺好，比割麥子要輕松，但有一天，她到工地一看，才知道，干那些活更為辛苦。

剛來時，不會漢語的努內只會說“好”，別人問她，她都回答說“好”。村民們見面打招呼說：“吃了嗎？”努內覺得很奇怪，她問鄧忠剛：“他們問這話干什么？”

努內不習慣吃炒菜，烤辣椒，有烤糊的味道。努內剛學做中國飯菜，分不清味精和白糖，經常在粥里擱味精，蒸饅頭的時候，鍋里也不添水，大鍋都燒紅了。蒸的饅頭像烤面包，外頭是黃的，有的都糊了。還別說，歪打正著，沒想到真好吃。剛來時，她總是把每餐的剩飯剩菜扔掉，現在她知道了，要勤儉持家過日子。

努內努力學著干農活，她學著做各種家務、做飯、去河邊洗衣服，下田犁地、播種、鋤草、割麥子、扒花生，什么都學，她的手腳磨出了老繭，嘴角上火生出了水泡。

1998年，他們拿出5000元，蓋了個大棚，開始養雞。為了節約費用，他們還承包了6畝責任田，把收獲的玉米等農作物粉碎成雞飼料。養雞剛剛起步時，鄧忠剛就遭遇了麻煩。一天，他前往濰坊市購進了2000只雞苗，在運輸途中，有些雞苗死了，努內心疼得哭了一天。辛辛苦苦到年底，夫婦倆年收入有2萬多元。后來，夫婦倆擴大了養雞規模，日子過得紅紅火火。

鄧忠剛兩口子從來不吵架，努內勤快，鄧忠剛又體貼，村民對于這樁異國婚姻十分贊賞。鄧忠剛和努內辦養雞場，搭雞棚、拌飼料，什么苦活累活都干過。他們都把雞舍的雞糞送給鄰里施肥，遇到村里有人結婚、生孩子，努內會帶一筐雞蛋慶賀，遇到村民到家串門時，努內會拿出水果招待客人。

她與丈夫一起栽樹、種菜，一起創造生活，將兩個可愛的女兒養大。春天播種時，她拉犁仗，干農活，她肯出力氣；夏天割麥，她揮動鐮刀，不辭辛苦；秋天養雞，不怕勞累；冬天，還要給婆婆做鞋子。有村民問：“你嫁到窮山溝，后悔嗎？”努內說：“不后悔，中國話不是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根扁擔扛著走嗎。”

自從離開亞美尼亞后，一直沒有跟父母聯系上。生活太苦了，努內夢想破碎，她想念遠在亞美尼亞的親人。直到5年以后，努內終于撥通了親人的電話，激動得語無倫次，只叫了幾聲爸爸、媽媽，就放聲大哭起來。

日子越過越好，她感到非常滿足

自從與父母一別多年，思鄉心切的怒內經常會仰望天空，默默流淚。因為家里沒有電話，路費又貴，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與遠方的父母相見。

2004年，努內的母親因十分想念女兒，來到了中國。農村條件差，為讓母親住得舒心，努內買了太陽能熱水器、蓋了洗澡間。8年未見，一見面，母女倆就緊緊擁抱在一起，傾訴思念之情。努內的母親看到女兒的生活環境，傷感不已。在母親眼中，女兒這些年吃了太多的苦。倒是兩個外孫女讓努內母親十分高興。

努內母親跟女兒女婿聊起家常，十分親切，沉醉在幸福之中。努內帶著母親去威海玩兒，又去石島看了大海。努內母親說：“只要你們生活覺得幸福就好。”可是沒過幾天，努內母親突然提出來要提前回國，原來，母親對農村的生活很不習慣，直呼上廁所不方便。剛剛團聚，又要分別，努內痛苦極了。母親這一走，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相見。

農村的生活，整天就是種地、養雞，日子平靜卻幸福。一天，在城里，倆人難得逛一回商店，鄧忠剛花了1000多元給努內買了耳環和戒指。來中國這么多年了，他們還是頭一次花這么多錢，連努內都心疼了，她覺得養的400多只雞一下子就沒了。當天，努內和鄧忠剛在城里拍了一張婚紗照，以作紀念。

去城里回來，努內突然發現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努內有了新的想法，她要開咖啡館，而丈夫不贊成。鄧忠剛喜歡在農村生活，在城市做生意有風險，農村掙得少，但花錢也少。努內說：“不經營沒風險，可不經營怎么能賺到錢呢？”努內堅持自己的意見，她說服了鄧忠剛，要開咖啡屋，這筆錢非花不可。

鄧忠剛和努內把家搬到了榮成市里，在靠近石島新港碼頭的地方，開了一家名叫“努內咖啡屋的故事”的咖啡館。俄羅斯的遠洋輪船經常停靠在這里，咖啡館的生意也很紅火。努內希望亞美尼亞風味的咖啡和飯菜，能夠將俄羅斯船員們吸引過來。

因為她的熱情好客，咖啡屋日益興隆。那些船員一見到努內，就上去擁抱她，居然還當著眾人親她一口。在亞美尼亞人看來，這都是很正常的禮節。可鄧忠剛還是接受不了，親眼看到自己的女人跟一個俄羅斯男人親吻，鄧忠剛還是感到很不習慣，就在一旁喝悶酒解氣。

在開店的同時，為了多掙點小費，有俄羅斯人請努內當翻譯，一天，一輛小轎車停在了咖啡館門口，努內草草地收拾一下，就出門為俄羅斯的朋友當翻譯去了，出門前，她吻一下鄧忠剛：“我的寶貝，等我回來。”

兩個雙胞胎女兒，讓努內操了不少心。雙胞胎女兒一天天長大，鄧嘎米拉和鄧魯奇婭姐妹倆經常會纏著爸爸、媽媽，要到城里去，帶她們去海邊游泳。努內答應女兒，等掙多了錢，一定給她們買臺電腦，把姐妹倆送進藝術學校去讀書。為了使孩子健康成長，讓兩個孩子受到良好的教育，他們夫妻決定在榮成市區買一套房子，讓兩個女兒居住。

兩個女兒非常漂亮，能歌善舞，老師說，她們有天賦，可以當模特。2013年3月，努內和兩個雙胞胎女兒被上海電視臺“中國達人秀”節目邀請，參加演唱跳舞活動，努內和兩個女兒在臺上跳起了拉丁舞蹈，連主持人周立波都稱贊跳舞跳得好。

有人問努內：“希望女兒將來在哪里發展？”努內說：“在中國發展。”當問她希望女兒找什么樣的對象時，努內看著兩個女兒，高興的說：“希望她們比我過得更好，也在中國找到幸福，找一個像她們爸爸一樣的男人。”

別人都知道努內上了電視，又在城里開咖啡館，以為他們過得很寬裕。其實，他們夫妻倆開店一共投資10萬元，有3萬是從親戚家借來的，另外還有5萬是鎮長以個人財產做擔保，才從銀行貸出來的。萬一生意賠了，他們就要重新回農村，種麥子，養雞，一切從頭再來。

努內說：“如果沒有愛，我早回亞美尼亞了，這個家是我們的愛情小屋，自己最幸福的時光，就是在這里度過的。”努內把幸福定義為有愛相隨和相扶相伴，無論風雨，還是陽光，無論身處何地，只要有愛人相伴，就是最大的幸福。

努內說：“現在我們不苦了，甜了。”她愛中國，更愛她的丈夫。努內還說：“等生意好了，我領著全家人去亞美尼亞看看。”

（編輯 高龍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