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情

在單位食堂里匆匆吃了一口飯，曉光就急急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辦公室里還有一名男同事，中午出去喝酒了，啥時回來不好說，總之不會早到的。她就是要利用這個空檔，好好地宣泄一下自己的情緒。

上午她利用自己的工作便利，查閱了丈夫的通話和短信記錄，她不愿相信也不敢相信的猜疑終于確定為現實。丈夫頻頻的短信記錄中，幾乎都是指向同一號碼。那個號碼被稱為老婆，卻不是曉光。更為嚴重的是，丈夫居然領那個女人做了一次人流！那一瞬間，她覺得天旋地轉，可是她必須控制，因為這是在公司，因為全公司的人都知道她有個模范丈夫。

好不容易捱到了午餐時間，同屋的小吳提醒她說：“張姐，今天食堂有你最喜歡吃的鍋包肉！”看曉光沒有馬上去的意思，小吳又提醒了一次。

鍋包肉確實是她最喜歡吃的，可是今天卻是味同嚼蠟。所有咽下去的東西就卡在胃的入口，越積越重，她有吐的感覺。老公是那么愛自己，是不是弄錯了呢？可是那明擺著的老婆二字又如何解釋呢？老公怎么會出軌呢？那個女人是誰呢？他們是怎樣認識的呢？會不會是自己的朋友呢？他們在一起多久了？做了幾次愛就懷孕了呢？丈夫啥時候這么威猛的呢？她想不下去了，趕緊插上門鎖，用毛巾捂嘴，痛哭起來。這個喪良心的不要臉的家伙！她邊哭邊罵。

有人敲門，她慌忙用半濕的毛巾擦了擦臉，穩定好情緒，把門打開。是同事老杜來報銷差旅費。一看老杜那一摞票子她就有點堵，何況還沒到上班時間吧？“公司現在沒錢，報不了！”她頭也沒抬說道。“沒錢？早上肖主任不是報了么？”老孫面露不悅。“怎么，你的意思是我卡你了？”她瞪了老杜一眼。“你今天是怎么了，氣不順要往我身上撒嗎？我老杜可不是好欺負的！”老杜惱怒地看著她：“今天你就得給我報銷！不報試試看！”“今天就是不報，我看你能咋的！”一股怒火沖撞腦門，曉光霍地站了起來，脖子抻得長長的，就像一只戰斗的母雞：“來來來，我看你能咋的？！”同事們聞訊進屋，把老杜推出去了。“你怎么回事啊？張姐，你怎么這么大火？”小吳也站在同事當中，被曉光的彪悍驚得醒酒了。在同事們詫異的目光中，曉光坐回到椅子里，沉默半晌之后，嗚嗚地哭出了聲。

回家的途中，她滿腦子回放著那一條條赤裸裸的情愛短信，木然地走著，差點被車撞到。你傻逼呀！司機罵她。你才傻逼呢！她回罵道。話剛出口，她就奇怪自己怎么會罵人了呢？

鑰匙插在門鎖里轉了三圈，她知道丈夫沒回來。丈夫在機關工作，時間自由些，總是在她之前到家把飯做好，可是那是三個月前的事情了。這也是她懷疑老公的因素之一。自己做飯也未嘗不可，照理就該女人做飯嘛，可是你別做對不起我的事情啊！她越想越氣。她一屁股坐在沙發上，眼淚奔涌出來。自己哪里不好呢？又犯了什么錯誤呢？他憑什么要背叛呢？必須好好質問他，他為什么要這樣？

快11點了，老公回來了，看到坐在沙發里滿面淚痕的妻子，他眼里閃過一縷不安，小心問道：“老婆，怎么了啊？”“老婆？我還是你老婆嗎？”“怎么了啊，到底？”他的聲音有點發虛。“怎么了，你自己說吧！別讓我說！”“我怎么了我？”當曉光把一沓子打印出來的通訊詳單甩到沙發上時，老公蔫了，臉色煞白，不再吭聲。“你說話呀！”她連哭帶罵地把沙發墊投過去，他低下頭一動不動。

她哭累了，罵累了，嗓子腫了，情緒緩和了，屋子里靜了下來。丈夫開口說話：“老婆，我犯錯了，你給我機會吧！”“我現在不想和你說話，我也沒力氣說話，我不想看見你，你回你爸家去吧，讓我自己待著……”她無力地揮揮手，強調說：“你走吧，就現在，好吧！”

門咣的一聲關上的時候，她的眼淚又涌了出來。她在痛心之余，覺得十分憋悶，胸口似乎就要爆炸了。

她打開電腦，進入QQ空間，準備在日志里抒發自己的憤懣和痛苦。每當有什么情緒的時候，她就會在日志里寫點文字，或喜或悲，寫完了，心情會變得舒暢。還沒等寫，“滴滴滴”響起提示音，有人申請加她為好友。她是不會搭理陌生人的，可是今天例外，她點了一下那個閃爍的符號。一個英俊的人頭像，一個溫暖的名字“安慰你心”。

“我是一個信佛的人，心地善良，愿意幫助別人；也是一個思想者，可以為人指點迷津。”語句里透出寬厚仁愛。

“你怎么知道我需要幫助呢？”她不屑地笑笑。

“我心靈感應，此刻的你，內心非常無助。”不容置疑的回答。

“你錯了，一點沒有。”她答道。

“一定有的，只是你不愿承認而已。我們既不認識，你又有何慮呢？大膽說出來，也許你就會得以解脫。”

句句輕敲在曉光心底，她卻再沒有回，和素不認識的網友聊天這是第一次。雖然她很想吐出內心的煩惱，很想得到安慰和指點，但她沒有勇氣再次伸出手指。

進入空間日志，兩手停在鍵盤上，滿腦子混混沌沌，竟然不知如何去下筆。

“安慰你心”再次閃爍起來，曉光猶豫再三，最終關了電腦，進到臥室，仰躺在大床上看著吊燈發呆。

很快，胸口又開始發悶，就像氣球在不斷膨大，她覺得就快窒息了，臉憋得紅紅的靠著床頭艱難坐了起來。她伸手拿起手機，撥通了閨蜜的號碼。

她想象著閨蜜聽她講完之后，驚訝而憤怒地咒罵著，放下電話匆匆而來，拉著自己冰冷的手，無限憐愛地看著自己紅腫的眼睛，耐心傾聽著哭訴，認真分析著情況，果斷地提出建議。然而，耳機那邊是閨蜜含糊不清的聲音，里面傳來一曲跑調的伴唱和哄笑聲。閨蜜“喂喂”地喊著，讓曉光心煩意亂，她啪的一聲掛斷手機。很快閨蜜的電話打過來了：“老鐵呀，我在歌廳唱歌呢，你來吧，沒別人，我老公也在……”手機還在床頭柜上說話，而她已經進入書房，打開電腦，登陸了QQ。

曉光決心找那個人來安慰己心，然而，那個人的頭像已經失去了顏色。但曉光還是給那個人發去了一個問號，也許他隱身也說不定啊！然而沒有回復。

最后一次查看“安慰你心”是否上網，已是夜半時分了。曉光失落而郁悶地躺回床上，打開電視，漫無目的地撥了一通，最后落在“非誠勿擾”節目上面。她和老公都喜歡看這個節目，兩個人就依靠在床頭上，一邊看一邊熱烈地交流。節目依舊很精彩，而自己卻是如此悲涼！眼淚又涌出來。

老公回來了，像個孩子那樣唯唯諾諾地站在床邊，乞求著她的原諒。她正思考著要不要給他一個笑臉，突然闖進來一個女人，怎么有點像閨蜜？就是那個小三！她不曾見過卻知道就是她！那女人拉起老公，浪笑著就往外走……她又氣又急，睜開眼才知是一場夢，而此時天已大亮。

在公司門衛簽到時，正好老杜也在，曉光很想表示友好，可話說出嘴就變質了。她說：“老杜啊，你也來簽到啊？”老杜白了她一眼，甩了一句：“你都得簽到，我有啥特殊的？”

用抹布擦了一下桌子，打開電腦。電腦上傳來市公司撥款信息：20000元，本月公司員工伙食補助款。“小吳，我去銀行提取伙食補助款。”她對對面的同事說。“知道了，張姐，用不用我陪你去？”“不用，就兩萬。”從銀行里提出現金，放進單位的保險柜里，等下月初的時候按標準分發給員工。她每個月都是這樣處理這筆費用的。

在銀行辦理業務的時候，手機連連發出信息提示音，曉光頭腦中閃念就是老公。一定是他，每次兩個人冷戰之后，都是老公主動向她屈服，何況現在他竟然犯下了如此滔天大罪！既不看也不回，必須讓他深刻反省！拎著包站在電梯里上樓的時候，她還在想，如果老公悔改，給不給他機會呢？網上很多那樣的例子，就是因為老婆不給機會，最后老公真的成為了別人的老公。

進到辦公室，老杜正在和小吳說話呢，她聽到小吳說伙食補助費的話。看到曉光進來，老杜轉身出去了。老杜這人一慣心小，沒想到小到這種程度，還叫男人，真是的！這一點可比老公差多了。想到老公，她才想起手機短信，看看這個偷腥的家伙態度怎樣！她氣哼哼地想。

短信三條，第一條是廣告，第二條是閨蜜發的，問她電話怎么無法接通。電話又無法接通了？這樣的情況有半年了吧？看來自己的手機真的出故障了！前幾天，老公還說要給自己換一部手機，其實她很喜歡蘋果最新版，一萬六千多元呢！有點奢侈，她就沒同意。她急忙查看最后一條，卻是天氣預報。她一下子像泄氣的皮球癱坐在椅子里。這是明顯的不想悔改不想回家啊！真是執迷不悟啊！那還對他抱什么希望呢？腳上泡是自己走的，怪不得別人了！即使他再找我，我也不會再理他！曉光氣得暗暗咬牙。

她突然想起“安慰你心”，登陸QQ，英俊的頭像果然在線！

“你好！”她主動打招呼。

“你還好么？把你的心事說說吧，別悶著了！你擔心我什么呢？網友而已，又不見面，也不向你借錢，你怕什么！”

曉光覺得他的話很對，隔著網絡，有什么可怕的呢？不妨就看看“安慰你心”是怎樣安慰人的吧！曉光就把自己的事情和盤托出，最后問：我該怎么辦？

“首先，你要冷靜處置，挽回老公的心是最重要的，甚至，如果老公一時難以擺脫，還要給予鼓勵，必要時親自出戰！其次，就是要轉變思想，當今社會，人性解放，不能僅局限于家庭和單位的圈子，結交知己，交流內心，讓自己活得更加自由更加快樂，這樣，一旦婚姻出現不可挽回的變化，自己也能從容處之。總之，人不要活得那么壓抑，因為人生一世，快樂不多，為什么不好好珍惜呢！”

他的話讓曉光開始反思自己30年的人生，老公幾乎就是她的全部，除了老公自己還有屬于自己的情感和快樂空間么？所以老公出現問題，對自己來說就仿佛天塌下了。自己都30歲了，還要這樣生活么？這個陌生的男人主張自己挽回婚姻危機，足以說明此人正直公義，毫無惡念。她慶幸自己遇到了知己。曉光感激地告別“安慰你心”之后，就給老公發了一條短信。“你媽快過生日了，有什么打算？”婆婆的生日就在下周五，用這個話題搭理他是最妥當的了。她用的詞不是“媽”而是“你媽”，表明自己還在氣惱中。然而，直到午休，老公也沒回復。

下午的時候，閨蜜約她逛街，她也正想出去散散心。“好啊，你來接我吧！”她一下子高興了。“你順便給我買一張號卡。”閨蜜說。號卡就是手機號碼卡，不記名的，這種號碼卡很便宜，一般是批發給超市，小賣店，小攤床。她來到公司一樓服務大廳售卡部，急匆匆推門想進，就聽到“哎呦”一聲，原來是門撞到了一個人的鼻子。是一個中年男人，瘦高，很帥，和老公很相像。“真是不好意思，對不起！”曉光抱歉地說。那人一手揉著鼻子，一手拎著一口袋號卡，疼得呲牙咧嘴。一股鮮紅的血流，從那人的指縫間慢慢淌下來。她慌忙掏出手紙要給他擦，又覺得不妥，就遞到他手里。“快擦擦！”她緊張地說。“沒事沒事，我的鼻子一碰就出血，很快就好了，沒事啊，美女！”男人把口袋放下，擦著鼻血，看了她一眼，樂呵呵地說道。買完號卡，歉意地道別，曉光匆匆出去，閨蜜的車正在等她。

坐在車里，眼前還是那個男人捂著鼻子的樣子，她想到了老公。這個無情無義的家伙在干什么？就如此絕情么？難道不知道悔改么？閨蜜一邊開車一邊和她老公通著電話，很親密，這讓曉光打消了向她大吐苦水的打算。“曉光，你好像有什么事吧？”“沒有啊，真的沒有。”“有事別憋著，我可是你閨蜜啊！”“哎呀，你好磨嘰！”女人逛街，在琳瑯滿目的商場里徜徉，確實很容易就忘掉煩惱。很快，曉光就容光煥發。兩個人胳膊挽著胳膊，饒有興致地品評挑選著女人商品。

到家的時候很晚了，曉光顧不得弄吃的，急著試穿自己買回的衣服。以前每試一件，她就會轉身問：這件咋樣？老公會說：走兩步！可是現在那個觀眾空崗了。一個人試穿了一遍，覺得鬧心，就干脆把衣服隨便一丟，坐在沙發里默默流淚。這樣的男人還值得自己如此留戀么？作為受委屈的一方，已經給他機會了，可是他竟然毫不理會！去他媽的，管他呢，不能過就離！不給他任何懲罰，勉強著生活，他能和那個女人斷了么？離婚算什么？身邊離婚的多著呢，上周單位還有人離婚呢！

這樣想著，曉光反倒心里豁達了許多，她打開電腦，登陸QQ，好友竟然都沒在線。“安慰你心”干什么呢？她嘗試著進入他的空間，沒想到還真的進去了。瀏覽著他的照片，她心里琢磨：這人怎么這么面熟呢？又瀏覽了他的空間日志，幾乎每天都有，是些人生感悟，寫得很有哲理。正瀏覽間，響起“滴滴滴”的提示音，“安慰你心”上線了！

“你好！你的事情怎么樣了？我正惦記著呢！”一張笑臉。

“不怎么樣，發短信沒回。”她回道。

“哦，那我明白了。”他說。

“你說我該怎么辦？讓我主動去找他么？”此時的曉光已經沒有戒備了，她感覺這個人很可信。現在她就是在和一個知己聊天呢。

“我不建議。”他說道：“目前的情況……別太主動。”

“我和他離吧！”她問。

“不，你先觀察，靜靜地等待。婚姻大事不要急躁。”這個回答讓曉光覺得面前的人就是老師，是大哥，是父親。既睿智又慈愛。

就這樣和“安慰你心”聊了一周，能認識這樣一個朋友，曉光越來越覺得自己真的很幸運。她甚至形成了一個習慣，如果有一天沒和他在網上見面，她就會覺得非常失意。這期間，老公還是沒有任何表現。就在婆婆生日那天，他也沒和她聯系。這倒沒有讓她感到怎樣失望，反而心情越來越平靜了。

白天忙了一天，晚上終于和“安慰你心”見面了。

“您是做什么的，能說么？”一直以來，曉光還不知道他的職業。

“怎么不能說啊？朋友間還有避諱的么？我在城郊開了一家超市，叫迷情超市。妹妹你呢？”

“呵呵，迷情超市？有意思的名字。我在移動公司工作。”

“我自己取的名字……你在移動公司？”

“是呀，怎么了？”

“我的超市有一項業務就是出售移動卡號，我經常去你們公司啊！”

“是嘛！以后有事您可以找我。”

“好啊！對了，前幾天我去你們公司，鼻子被人撞了呢！”

“你的鼻子被人撞了？”曉光猛然想起那天她在公司一樓服務大廳買卡時發生的一幕，莫不是他？

“那天，你……”

互相描述那天的經過，兩個人都確定，原來早就見過面了。真是有緣啊！頭腦中浮出高瘦帥氣的男人形象，她感到絲絲暖意。男人姓孫名海。他們互留了手機號碼，相約從此成為好朋友。晚上，曉光做了一個夢，她坐在自行車的后座上，悠閑地看著夕陽西照的美景，手攬著溫熱的腰身……男人回過頭，英俊的臉龐給她一個微笑，然后俯下身，給了她一個吻，很甜。男人是孫海還是老公呢？她弄不準。

第二天下午，小吳去市里開會，辦公室就曉光一個人，最近的賬目已經理順完畢，她忽然覺得十分無聊。看看“安慰你心”在不在？然而沒在。站起身，她想到樓下服務大廳溜達溜達，也許可以碰到他呢！這樣一想，她的臉上瞬間掠過一抹紅暈。

沒想到剛到一樓服務大廳，迎面碰到一個人，險些撞到。“是曉光吧？你好！”那人喊她。她奇怪地望向那人，瘦高英俊……啊！莫不是孫海？他點點頭，微笑著看她。曉光突然間有些慌亂，避開他的目光，問：“來買號卡么？”“是呀！”“買了么？”“本來是要買的，但是……下次再買吧！”“怎么了呢？”他猶豫了一下，說：“呵呵，來的時候忘記帶錢了！”“多少錢啊？”“兩萬。”曉光沉吟了一下，說：“我先給你墊上吧！”“那怎么行呢？我們才認識！”男人連連擺手。“真的可以，你別客氣！”曉光很真誠地望著孫海，“你下次來的時候給我不就完了么？”“這樣啊……”男人終于下定決心似的說：“好吧，就是覺得不好意思啊！”“不是說，我們是朋友么？你在這等我。"

曉光轉身上樓，回到辦公室，從保險柜里取出了二萬元錢，關柜門的時候，她停頓了一下，覺得自己有點魯莽，這可是公款啊！又一想，才這么一點數額，沒事兒吧？再說，很快就會歸還的，何況話已經說出去了。這樣想著，她鎖好保險柜，下樓就把錢交給了孫海。孫海人很懂規矩，把一張寫好的欠條交給曉光。“哎呀，不用！”曉光推了一把說。“那不行啊！后天我就來還你！”

晚上照例，兩個人聊了大半夜。這回可是無話不談了。只是曉光沒有想到，孫海目前單身，他在一年前離婚了。他說他很愛妻子，然而妻子背叛了他。他的超市取名迷情，就是表達他留戀感情的意思。兩個人同病相憐，感情更加升溫。關上電腦，曉光卻怎么也睡不著覺了。回想著自己對老公的依賴和關愛，她覺得自己很委屈。老公也像孫海一樣帥，為什么不像孫海對老婆那么恩愛那么忠誠呢？孫海的妻子多幸福啊，為什么不好好珍惜那么優秀的老公呢？

曉光上班遲到了一點，匆忙邁進辦公室的時候，屋里好幾個人，經理陪著。小吳手忙腳亂地把賬本一本本找出來，放到桌上。

“不好意思，我晚了一點，路上塞車。怎么了，經理？”曉光小心地問。

“哦，是檢察院的同志來查看一筆款。”經理一臉嚴肅。

“是什么款呢，請說明一下我來給你們找吧！”

“有人舉報你們市公司的一位財務經理，說他占用了一筆款。他交代說，這筆款匯到你們公司賬戶了。”檢察院的人說：“你把這三個月的賬本給我們就行了，我們自己看吧！”

曉光把賬本和傳票找齊了，交給了檢察院的人。

“你們去忙吧，經理。我們要在這里工作，行嗎？”

“怎么不行啊？配合辦案是我們的義務嘛！”經理轉身對曉光說：“你們撤出來到隔壁吧！”

離開辦公室的時候，曉光突然想起那筆二萬元的事，一下子慌了神，但很快又鎮定了。又不是查我們的賬目，緊張啥呢？再說，一會兒就會把錢還回來的。在隔壁屋坐了一會兒，曉光又到別的屋溜達，路過自己的辦公室時，她看到門緊緊地關著。她的眼皮忽然跳了幾下，內心隱隱不安，總覺得有事要發生。想了想，她撥通了孫海的電話。

“你在哪？”

“我就到你公司門前了。”耳機里傳出走路的聲音和他的喘息聲。

這人真是講究人啊！曉光快速下樓迎到了孫海，孫海把錢遞到她手里，她把錢放進挎包里。

“謝謝啊，不好意思！你還是數數吧！”

“不用數了，沒事的。這么急干什么？”嘴上這么說，內心卻在為自己給他打電話而自責。“今天單位有事，我就不請你上樓了。”

“那我就回去了，再見！”孫海瀟灑地揮手。

兜里一下子沉重了許多，她心里也安穩了許多。可是這錢怎么送回到保險柜里呢？等檢察院的人走了再放進去么？檢察院的人會不會檢查保險柜？想到這，她的心又惶惶起來。終于盼到檢察院的人走了，她回到自己的辦公室，迅速關上房門，找出鑰匙正要打開保險柜時，她看到了一張蓋著紅章的封條，打斜方向，正好封住了門縫。曉光的臉刷的白了，差點就沒暈過去。完了！頭腦中就這一個念頭。蹲了半天她才站起身，勉強坐到椅子上，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下班的鈴聲響了，她站起身，就要往出走。這時，門開了，經理，老杜和檢察院的人就站在門口，像一座山。她的挎包啪的一聲掉在地上，一打紙幣散落出來。當冰涼的手銬戴在雙手上時，她的腦中閃過老公的面容。這個時候為什么會想起老公而不是孫海，她自己也不明白。

那天有人來探監，曉光以為是孫海，出乎意外，竟然是老公。老公是坐著輪椅來的，身后是自己的婆婆，這讓她更加驚訝。原來，那天曉光把老公攆出家門后，老公非常悔恨，一邊走一邊給那個女人打電話分手，被一輛疾馳而來的汽車撞傷。那女人第一個趕到現場，把老公送進了醫院。老公清醒后，他毅然決然地拒絕了那個女人的護理。他對父母及家人謊稱曉光外出學習考試去了，并囑咐任何人不要告訴她，以免她擔心。

“你？！”曉光張著嘴瞪著眼，半天說不出話。內心百感交集，又悔又恨又痛，看著老公纏著白紗布的雙腿，終于哇的一聲哭了出來。“給你發短信你也不回，你倒是給我打個電話捎個信兒也行啊！”

“我的手機被撞飛了。我曾用朋友手機給你打過電話，但都沒有打通。后來一想，還是別告訴你了，自己犯了錯誤，沒資格讓你擔心。我尋思著一出院就馬上回家呢！我的傷已經好了，就快出院了。你在這里注意身體，我給你請了兩個律師，你的事情不大，很快就出去了。”老公說著說著有點哽咽，但還是呵呵笑著。老公并沒有變，他還是這么心疼自己。曉光剛剛擦干的眼淚又奔涌出來。

“曉光啊，你的錢怎么能輕易借出去呢？”婆婆語帶責怪。

“媽，別說這個了，好么？”老公轉臉，央求似的阻止婆婆的話題。“還有，曉光，我托朋友給你買手機了，是蘋果最新版。”

“老公……”此刻的曉光好想撲到老公懷里大哭一場。

見面的時間很快就要結束了，老公戀戀不舍地離開，他的臉一直扭向曉光的方向，呵呵笑著揮手……曉光兩只手緊握著鐵欄桿，在婆娑的淚光中看著老公消失在拐角，再一次痛哭失聲。

又過了幾天，警察通知她有人來看她。是誰？她問。一個叫孫海的人。不見。她說得很干脆。不一會兒，警察返回，問，那人帶來了錢和衣物，你留下嗎？不留！她仍是干脆地回答。

兩個月后，法院對曉光進行了審判。審判長宣讀判決書：

被告人張曉光身為國家工作人員利用職務之便，挪用公款借與他人進行營利活動，已構成挪用公款罪。公訴機關指控的事實和罪名成立。被告張曉光能如實供述自己的罪行，認罪態度好，且已將贓款歸還，情節輕微。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384條，61條，67條，37條之規定，判決如下：

被告人張曉光犯挪用公款罪，免于刑事處罰，立即釋放。

走出莊嚴的法庭，已是傍晚，霞光萬道。剛剛在法庭里辦完法律手續的曉光緊跑幾步，追上老公的輪椅。

“媽，我來推！”

“好兒媳！”

婆婆讓開，曉光握住了輪椅的扶手。老公仰起頭，曉光俯下身，給了他一個深情的吻，很甜。孫海站在不遠處，轉身離去。

夕陽如火，天際的云彩似乎就要燃燒起來。

（責任編輯高云平）

作者簡介：趙欣，男，45歲，吉林省德惠市法院副院長，吉林省作家協會會員。業余時間從事寫作，小說、散文、詩歌等散見于《參花》《青年文學家》《遼河》《文壇風景線》《吉林農業》等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