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所的春（外一篇）

孫振龍

永昌的春總是步履維艱，總是來得很遲，而且還不是那么的寧靜。由于我們處于大西北，我們習慣于把立夏之前的季節稱為春天。

乍暖還寒時，天氣總是風云突變，剛看著還是笑臉滿盈的天，忽然間就刮起了沙塵。漫天的黃土夾雜著碎小的石子，還有人為造成的那些垃圾，肆意妄為。有時候刮起風，風沙籠蓋了天空，黑壓壓的一片，仿佛一個身穿黑袍的惡魔一樣。就在這個春天并不是很溫柔的小縣城，有一個離縣城50多公里，干旱、少雨、風沙大，自然條件相對惡劣的鄉鎮。我們所就處于這個被人稱為“鳥不拉屎”的地方。

每年一到春天，隨著冰雪消融，派出所的院里就活躍了起來。派出所的小院里有一團很繁茂的野玫瑰，雖然是干旱少雨，但卻憑著自己頑強的生命力長的是枝繁葉茂，引來了成群成群的麻雀。每每有晴朗的早晨，麻雀們就在這團野玫瑰上歡快地跳躍歌唱，迎接著日漸暖和的春天。還有那幾株青松，因為每年冬日里，我們總是把清掃的積雪堆積在它們腳下，春日里它們吸收了更多的水分，一改寒冬里灰突突的面孔，顯得格外青翠。就在幾年前，有一對可愛的麻雀夫婦把巢筑在了其中的一棵松樹上。到4月份左右的時候，它們總是很守時地來到我們這個小院里，辛勤地修理巢穴，然后孵蛋，孕育下一代。我們總是按捺不住，閑暇時，看著它們離開了，就悄悄地跑過去，看看巢里有沒有鳥蛋。等到有鳥蛋了，又偷著去看看是不是有小鳥被孵化出來了。總是等啊，盼啊，終于那些可愛的小生命破殼而出。小精靈們用疑惑的眼神東看看，西瞅瞅，對這個世界充滿了好奇，但絲毫沒有發覺我們正在窺視著它們。它們一天天地長大，直到有一天早晨，等我們跑去偷看的時候，發現已是鳥飛巢空。

到5月頭上的時候，小院里的幾株榆葉梅競相開放，一串串粉紅的花朵，枝干上嫩綠的葉子也一點一點綻開，重重疊疊，粉綠相間。還有那株花朵并不是很鮮艷的丁香，夾雜在兩團野玫瑰中間，雖然不是很起眼，但散發出淡淡的香味，在整個院落里飄蕩，讓人覺得神清氣爽。勤快的蜜蜂輕盈地穿梭于花叢之中，為整個派出所增添了新的活力。野玫瑰們也耐不住寂寞，火紅的花朵驚艷地盛開，展示著愛情花朵的奇艷與火熱，和院子里的榆葉梅、青松、丁香、還有那群嘰嘰喳喳的麻雀構成了一幅和諧的鬧春圖。

在這個風沙肆虐的地方，院子里的這些生命們，用他們的活力讓我們感受了春天的美，感受了春日里的絲絲暖意。派出所的春是美的，派出所的花草是美的，但更美的是派出所的這幾個人。他們熱愛這個地方，他們有青松般堅定的意志、他們有玫瑰般火熱的熱情。他們和丁香一樣，平凡卻又不失本色，他們和那對麻雀夫婦一樣，在這里扎根，為保一方平安忙碌著，奔波著，默默無私地奉獻著他們的青春年華。

父愛

去年秋日的一天，我坐在步行街一家砂鍋店里吃飯，這時店里一前一后進來了兩個人，一老一少，年老的大概40歲左右，年少的大概13歲左右，看他們的相貌可能是一對父子。本來以為這對普通的父子沒什么特別，可他們的對話卻吸引了我。

進店坐好后，那個貌似父親的人眼淚汪汪地看著坐在對面低著頭的孩子，輕聲地問：“你平時吃的是什么？”孩子一直低著頭，說：“早晨就是牛肉面，中午下午就在學校吃呢。”年老的又問：“那個男的對你好嗎？”孩子低著頭沉默了一會，用很小的聲音說：“還可以吧。”只聽那個年老的又接著說：“你媽身體還好吧？”孩子回答：“還好。”年老的沉默了大概10分鐘又對那個孩子說：“你媽和他平時關系怎么樣？你要好好學習，他們兩個平日里吵架你不要管，有啥事情給爸爸打電話。”聽到此時，我才明白，原來這是一個父母離異的孩子和他的親生父親。孩子抬頭看了看自己的父親，說：“沒事的，我平常住在學校很少回家的。”孩子說完這話不久，只見那位父親便很快地走出了店門，不過又很快地回來了，手中提著一大包的營養品和藥，對孩子說：“這是我給你買的鈣片和維生素，還有些補腦的藥，你回到學校別忘了吃，現在正長身體呢。”孩子繼續低著頭，可是這次卻什么都沒有說。過了一會，他們要的砂鍋好了，那位父親把自己鍋里的肉丸子和肉全都夾到了孩子碗里，對孩子說：“爸爸和媽媽離婚雖然十年了，但你永遠是我的兒子。”孩子聽父親這么一說，頭又低了些，可我還是清楚地看到孩子哽咽著，一邊吃著，一邊擦著已經濕潤的眼睛。時間似乎在瞬間凝固，過了好長時間，他們吃完了飯，走出店門時我明顯聽得出孩子已經由哽咽變成了輕微的抽泣。此時，外面正下著雨，打在那位父親的臉上肆意地流下來，分不清是淚水還是雨水！

看著這感人而無奈的場面，我忽略了對于孩子父母離婚原因的追想，只是深深感受到父愛深深，大愛無疆！也忽然回憶起自己曾在年少時經常和父親的爭吵，經常惹他生氣。就在去年，我還和父親因為一些小的誤會發生爭執，一氣之下有一個多月的時間沒有回家，也沒有打過電話，直到在外面玩夠了，才想到了回家。那日深夜，我從外面回到了鄉下的老屋，回家后我發現房間的燈黑著，我以為父親不在家，可當我走進房門拉開燈的瞬間，父親低沉地喊了一聲我的乳名，說：“龍娃子，你可回來了！”聽得出父親其實一直在等我回家。我仔細地打量著父親，父親躺在小土炕上，手上裹著一層紗布。忽然間，我發現他兩鬢的頭發已經花白，臉上布滿了歲月留下的痕跡，蒼老的聲音似乎在訴說著曾經的風霜。我是第一次這么仔細地看著父親，第一次發現我的父親——老了！也第一次深刻地感受了父愛的無私和偉大！

在我還小的時候，每逢寒暑假，父親總是會不顧嚴寒酷暑把我送到離我家26公里外的外婆家去玩。因為交通不便，只能騎著自行車去送我，那是一條很漫長也很崎嶇的砂石路，一路上全是上坡路。那時候的我，坐在自行車的橫梁上，歡快地撥動著自行車上的響鈴，卻完全不懂父親騎車的艱辛。記得還有一次，那是一個冬天的下午，狂風大作，刮起了肆虐的沙塵暴，黃沙夾雜著細小的石子蠻橫地在天空中橫沖直撞。當時的我正在學校上課，等到放學的時候，狂風還是一如既往地刮著，我背著書包，艱難地在路上行走。在刺骨的寒風之中，我隱約聽到有人在喊我的乳名。回頭一看，父親蜷縮在校門口的一個角落里，雙手交叉插在衣袖里直打哆嗦。后來我才知道，父親害怕學校提前放學，竟然冒著寒風在學校門口整整等了我2個小時。

回憶如同潮水般涌來，想起與父親的點點滴滴，才明白因為有他，所以有愛，才明白父愛如山，支撐著我一路走來。也許曾經和父親因為小事爭吵得不可開交，也許因為繁雜的工作會經常遺忘鄉下的父親。但此刻，那個平凡而又普通的父親在我的心目中是那么的偉大，父愛無疆！我愛我的父親……永遠！

（責任編輯王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