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昕光
午飯后,剛進辦公室,就聽見歐老師大聲叫著:“又不見了一百元,你們看看,我今早上還在包里的兩百塊錢,又少了一張,這是怎么回事呀?”
所有老師的目光都齊刷刷地投向歐老師。歐老師抖動著手中的錢包苦笑著說:“真是奇怪了,這學期是第三次丟錢了,不管錢包里有多少錢,每次總是被偷走一百元,唉,真倒霉!”
王老師關切地問道:“歐老師,這小偷怎么總是光顧你呢?以后要把錢包保管好啊!”
歐老師白責道:“我也是太粗心了,錢包就隨手放抽屜里,沒鎖,穿著裙子,帶身上又不方便。”
大家七嘴八舌地議論開來。有的說,這不可能是老師吧,我們可不做這樣的事;有的說,這小偷為什么只盯著歐老師呢,我們的錢放抽屜也沒事呀;有的說,很可能是學生,到班上應該查一查;有的說,這賊還不算太貪,每次只拿一百元……整個下午,大家都在議論這件蹊蹺的被盜事件。
日子一天天過去了,偷盜事件也在人們的記憶中慢慢淡忘。
一天中午,我從校外開會剛回來。到吃午餐的時間了,我趕緊跑到辦公室去拿碗。空蕩蕩的辦公室內沒有一人,老師們都到廚房吃飯去了。拿碗后我正轉身離開,赫然發現對面歐老師辦公桌下蹲著一個人,她把頭深深地埋在雙臂里。我大吃一驚,吼道:“誰?”
蹲在桌下的女生抬起了頭,原來是小紅!她驚恐地望著我!我驚訝地問她:“小紅,你這是干嘛?”“沒……沒干嘛……”看著她惶恐不安的樣子,我心里滿是疑惑。
小紅是九(2)班的學生,歐老師是班主任,我代她語文。這孩子在班上成績優秀,樂于助人,是勞動委員,平時的辦公室總是她主動打掃,只是最近精神萎靡不振。據說,小紅家庭不幸,前年爺爺奶奶去世后,才從老家轉到城里讀書,父親在一家工廠上班,嗜酒如命,母親受不了,離了婚,現在小紅跟著父親過,父親喝醉后總是暴打小紅,有時身上被打得青一塊紫一塊的,怪可憐的,為這事,我和歐老師到她家勸過好幾次……
“小紅,你不會做什么不應該的事吧?”我突然想起了前段時間歐老師頻頻被盜的事件,盯著她問。
“沒有,沒有……”小紅站起來,躲閃著我的目光,低著頭快步走著。我厲聲喊道:“站住!你要說實話,我可以不告訴任何人。”
小紅止住腳步,背對著我,猶豫不決的樣子。我用舒緩的語氣說:“小紅,不是老師不相信你,你也知道,前段時間歐老師的錢不見了幾次,你今天正好在這兒,要避嫌疑啊!”
“老師,這錢是我拿的……我現在還回去……”她慌張地走到歐老師的辦公桌前,拉開抽屜拿出錢包,將捏在手中的一百元裝進去。
平時表現優秀的小紅,怎么會做這樣的事?這里面一定有原因。我趕緊招呼小紅坐下。
小紅說,最近她父親由于喝醉酒摔斷了腿,無法到工廠做工,失業了。家里失去了經濟來源,生活很困難,父女倆每天靠做手工賺點生活費,但根本不夠開銷,父親經歷這件事后,徹底戒了酒,在外打工是不成了,父親準備等小紅這學期初中畢業后就回老家……
說完,小紅抹起了眼淚……突然,她仰起頭,帶著哭腔對我說:“我還拿了歐老師三百元,我一定會還清的,老師,您一定要為我保密。”沒想到小小年紀的她,遭遇到這么多的不幸,我唏噓不已。
我憐憫地說:“家里困難,你應該早點跟老師說……我答應替你保密,但你一定要答應老師,再不能做這種事了。”小紅點了點頭。
我掏出兩百元塞到她手里說:“你先應應急,以后我們再想辦法。”她像燙了手似的把錢扔給了我。
我對小紅說:“在生活中,我們每個人都可能遇到一些困難,有些困難是個人無法承受的,就像你,我們需要自尊,但現在更需要別人的幫助,這樣才能渡過難關……”她接過了我遞給她的錢。
下午放學后,我建議歐老師一起到小紅家家訪。我們的突然出現,父女倆顯得有些措手不及,他們正在做手工——為一家工藝廠做插花。狹窄的出租屋內彌漫著嗆人的氣味,兩張床用布簾分隔著,塑料花半制品堆滿了剩余的空間……小紅的父親拄著拐杖艱難地站起身,招呼我們在床頭坐下。
“前段時問喝醉酒把腿摔斷了,工廠不要我了,只能做點手工,現在正趕工,這活也掙不了幾個錢,勉強能糊口,有時工錢還不準時,唉,以前為了一口酒可以去死,我這是報應吶……”小紅的父親哽咽著說:“只是苦了這孩子,放學后還要幫我忙到深更半夜,不管怎樣,我也要撐到等她在這兒初中畢業后回老家……”
第二天,歐老師請示校長后在年級內組織了一次為小紅捐款的活動,九年級師生們捐款踴躍,小紅充滿了感激……
畢業典禮后,我和歐老師回到了辦公室。不一會,歐老師又大聲叫了起來:“奇怪了,我抽屜里怎么有三百元錢?……我丟的錢又回來了。”
半年后,我和歐老師收到了小紅從老家寄來的賀卡和信件,小紅將整個事件的經過告訴了歐老師,對我“捉住她這個小偷”而保守秘密表示感謝……在老家,小紅父女倆開了一間雜貨鋪過著平凡的生活……
看著小紅的來信,我欣慰地笑了。
(責任編輯 李思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