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常軍散文小輯

楊常軍

石子兒茶

匆匆消逝的光陰，像更新它自己一樣不斷更換既主宰它，又被它淘汰的人類。光棍節那天，勾起人不著邊際的遐想，思來念去，只覺得人生就像一只橄欖球，赤裸裸地一根光棍兒來到世上，生根發芽，開花結果，風雨數載，歷盡人間喜怒哀樂，歷盡世間酸甜苦辣，當灰飛湮滅，煙消云散，花果凋零，落葉歸根時，又赤裸裸光棍一根回去了。即便是把人生寬度盡情舒展的人，也無法延長時間的長度，終將無法逃脫那個誰都不想走又不得不走的歸途。不惑之年，雖不是光棍兒漢，也并非人老珠黃，可彈指問又將步入橄欖球的另一頭兒，如此想入非非，不是光棍也過一把光棍兒癮，于是，幾個“鐵哥兒們”蹴就在一家小飯館的角落里，吃烤魚，喝小酒；談人生，話知己；講故事，說笑話；一會兒江南，一會兒塞北；天上人間，云里霧里，言無主題，語無倫次，談笑風生，甚是開心。

好友相聚，煙茶酒菜飯伺候，司空見慣，并非我等創舉，古人早已習以為常，今人除了仿效傳承外并沒有忘記發揚光大?，F在人聚會隨時都能找到一大堆理由，只要你想聚會，有時間聚會，身體允許你聚會，有你抽不完的煙，品不厭的茶，喝不完的酒。就像光棍節，原本不該我等摻合，可偏偏又幾個好友聚在一起，也不破例，按照無煙不成禮儀，無茶不成禮儀，無酒不成禮儀這大家默認的規矩，佛祖心中坐，酒肉穿腸過，雖不奢侈，卻也熱熱鬧鬧，開開心心歡聚一把，把個光棍節過得像模像樣。

不知道從啥時間就有的生活習慣，煙茶不可或缺地成為朋友聚會的必需品。朋友見面，遞上一支煙；朋友落座，送上一杯茶；抽著喝著聊著，這種祖先傳承下來的聚會習慣和方式，就像演唱會歌手唱歌一樣，先有音樂師演奏過門兒，才有歌者唱歌。我們也不例外，男女落座便以煙茶為矢引出話題，幽默調侃，探究說教，唇槍舌劍，相互吹捧，互相挖苦，幽默風趣爆料笑聲不斷，看是個小聚會卻大有其樂融融之氛圍。

有朋友把我們四位中其一稱為“石子兒茶”，其三不解其意，朋友曰：“用石頭子兒（碎石頭顆粒）泡茶，能喝的敗嗎？”我們恍然大悟。

說茶，誰都能報上些許茶的名字來。什么龍井、毛尖、普洱、鐵觀音、紅茶、綠茶、茉莉花茶、菊花茶等等，可這些植物茶沒有一種是喝不敗的，即便是上等的好茶，三五道開水沖泡后難有清香回甘，醇厚持久的味道了。朋友所說的“石子兒茶”不是空穴來風，兒時在鄉下也見過。在那個衣不裹體，食不充饑的年代，人們有精神，有信仰，就是沒有像今天這樣豐衣足食，就連土生土長的農家菜也少得發慌。多少人辛勞一天，到晚上沒飯吃，饑腸轆轆，難以就寢。有聰明人在河灘撿些圓光溜滑的小石子，沖洗干凈，帶回家中用少許食油炸石子，然后撒上鹽面兒，像炒菜一樣裝在盤中，然后熱一壺土酒，喝幾口酒，拿一顆石子放到嘴里抿一下，用僅有的鹽和油的味兒下酒充饑。我想朋友應該是受這種用石子下酒的啟發，發明創造出所謂的“石子兒茶”，其意一定是用帶著泥土芳香的石子兒的樸實和久泡不敗，一個味兒到底來形容做朋友的純樸厚道，真是貼切。

俗話講：叫花子都有三個窮朋友。這說明，人不可以絕對孤獨，誰都有其朋友。人的一生不知道要遇到多少對自己有影響的人，尤其是知心朋友，總會在關鍵的時候，給你幫助，給你動力，給你激情，給你靈感。興奮時真心為你高興；郁悶時充當你的開心果；困難時成為你的蓄電池；回味時就像石子兒茶一樣，既有濃濃的泥土淳樸氣息，又有淡淡的油鹽味兒讓你口留余香。難怪有人說：朋友是成功道路上的良師，熱情地將你引向陽光的地帶；朋友是失敗苦悶中的明燈，默默地為你驅趕心靈的陰霾。感謝朋友！你是我人生不竭的財富。

人生苦短，生活中的許多相聚，不一定是朋友，是朋友就一定常相聚。因為，好朋友相聚總能帶來快樂，帶來智慧，帶來活力。雖說君子之交淡如水，可是長期的溝通與交流能產生朋友之問的默契、理解、共鳴。不歡聚就少了交流，不交流未必能了解，不了解也很難默契，不默契又哪來的共鳴呢？然而，物欲橫流的大千世界，變化無常的現實生活又有多少人能做到一日相聚，終生為友呢？誰敢保證不為一時的茍且偷生而勾勾搭搭不忘好友？誰敢保證只為自我寧靜安逸，敞亮陽光而活，不為名利齷齪相聚？當然，誰都不是太平洋的警察，誰都無權對誰指手畫腳，評判誰是誰非。管住自己，不以勢處世，當以仁為人。做一個名垂千古，流芳百世的名人不是你想做到就能做到的，做一個受歡迎的好朋友，能被人稱為“石子兒茶”也不枉來這世界走一趟。

踏歌吟春

寒冬方才冰封了騰龍碩果累累的日子，春暉以光的快捷開啟勁蛇雄壯矯健的步伐。

“竹外桃花三兩枝，春江水暖鴨先知?！钡?，冬眠的鳥兒從披著袈裟的叢林里俯沖到“草色遙看近卻無”的土地上，撲楞楞抖落一地雪花，又朝著太陽升起的天際飛翔。村口走過那群牛羊，伸長脖子，舒展脊梁，嚨聒（音：mang guo）聲聲喚醒喜鵲叼著小木棒開始筑巢。青年男女再次涌向城市，尋找自己的夢。悠閑的老大娘閑不住了，提著籃子在院場邊兒，一邊曬太陽，一邊剜野菜。春姑娘就這樣悄悄地來，悠悠地漫步，活生生把沉寂的大地弄醒了。

我在想，在季節輪回中，之所以人人都向往春天，那是因為春天溫馨有生機，她是全新的；她像一張沒有負擔的白紙，好寫最新最美的文字，好畫最新最美的藍圖；她又像一張彩色的地圖，任憑你選擇適合自己的路，適合自己的領域，把理想放飛。

帶著春之夢跋涉，開始新年的旅程，伴著鳥鳴起舞，采擷一束辛夷花上路。信步走過荷花綻放的激情日子，用情收獲色彩斑斕的金秋，隨飄雪沉落大地，這就是我們年復一年的生活，嗅著花香、啃著果香，收獲著太陽和月亮的生活。

人都有理想和追求，在實現理想與追求的過程中，需走好每一步。所謂一年之計在于春之說法，就像青春少年一樣，說明春天的重要和活力無限。既然我們來到這個世上，就應該以春天的活力活得光芒四射。誠然，人的能力有大小，人生價值不能等同?？墒?，莫以善小而不為，堅持積極不懈地去做些有益的事、功德之事，即便是小事，加起來就是大事。

春天是萬物復蘇的季節，恪守從春天開始，耕耘春天，過好每一天；播種春天，經營好每一年。從小事做起，像春露那樣，點點滴滴滋潤花瓣；像山澗溪水，涓涓細流，奔涌不息，匯集長江黃河。

酸澀的山楂

“都說冰糖葫蘆甜——”窗外圓潤和暢的歌聲穿過窗紗，溫馨了我的小屋。用心感受音樂，我頓時打起精神來。

這段時間確實有點累，身體勞累，心也累了?？毂嘉宓娜肆?，轉眼就要退居“二線”了，整天還屁顛屁顛地為理想奮斗不止，還把自己當成有為青年，還在忘我地工作，真是自不量力。屈指算算，又是連續三四個周沒休息了。終日除了必須回家吃飯、安寢，閑暇在家時間不超過兩小時，難道我真的比總理還忙嗎？絕對不是，自己既不是闊綽的領導，又不是聲名赫赫的大款，能有啥大事忙的，純屬自己瞎掰。

話又說回來，現在忙事兒的人多。有的人為事業忙；有的人為前途忙；有的人為攀高結貴忙；有的人為賺大把大把的錢忙——總之，不管為啥忙，不管為誰忙，忙的人總是越來越多。我也算是個忙人。我之半生忙碌為了個啥？又圖個啥？！事業無成，前途夕陽西下；囊中羞澀，朋友愿否光臨衰家？所幸我是個淡泊的人，對自己寬容知足，雖左顧右盼，終日跋涉，徒勞無果，唯有精神別無所有，可我對自己沒有無緣無故地浪費時光很是欣悅。以靈魂支撐精神，用精神捍衛靈魂，我之忙碌，就是因為精神捍衛靈魂才閑不住，才把自己忙得津津有味，才把自己忙得心甘情愿，才把自己忙得灑脫心怡。即便沒有忙出個人模人樣的事情來，可我坦蕩待人，誠信做事，生活充實，自在安逸，這使我有底氣敢見“江東父老”。

我喜歡做很多的事情，唯不喜歡搓麻將。看他人從麻將桌上收錢時喜形于色那得意開心的樣子，我從不羨慕。相反，每看到那些輸得精光的涉賭者，那像是用針挑筋一樣痛心的表情，我覺得滑稽可笑。別看現在人花錢大方，千八百的錢誰都不在乎。但是，不是所有人都舍得毫無意義地花錢？還說打麻將，有輸有贏，贏了皆大歡喜，輸了就不是這樣，輸得多的人心態再好，難免不把不悅掛在臉上的時候。什么愿賭服輸，一派胡言。且不說賭博，銀行也這樣，前幾天我去一家銀行取錢，付錢的那些營業員，每個人胸前戴著一枚“笑臉”的胸章，可一直看不到他們的笑臉，營業員從保險柜里拿出原本屬于顧客存放的錢，當付給顧客時，沒有人是笑臉，心態好的保持平靜，不吊臉那就是對顧客的最大尊重，心態不好的就像顧客拿了她家的私房錢似的，板起個臉，冷眼看人，你受得了受著，受不了忍著，誰讓你把錢放到銀行讓人家給管著。憑此我說，現在的人被錢奴役了，終日做錢的奴隸。

我除了喜歡做點事情，沒別的愛好。什么練字、揀奇石、浴足、泡澡、喝茶、唱歌、吹牛、逛街等等，朋友吆喝，心血來潮，偶爾有過。我無數次極不情愿而又“樂此不?！钡匕炎约旱臅r間耗費在酒桌子上，其實好多人都很反感，但是沒有人明目張膽地反對。這年頭兒都說喝酒傷身體，可喝酒幾乎成了工作交往必不可少的程序，不得超越的潛規則。說實話，我想過拒絕，想過“雞”立鶴群，但我怕落得個時代的另類。我不想自己找孤獨，人家比我身體金貴的人多了去，都在堅持著喝，我一個賤命值幾個錢。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這就是人生。我有性本善良的心，我最理想做一個能夠自我的人。我偶爾也發發牢騷，批評人類，批評社會，難道做個自我都不行嗎？可是沒有人附和我，為了和人類合群、和社會合群，我自覺自愿與時俱進了。

我經常想到，人要把人當回事兒，不能把鬼當回事；人要把社會大家庭當回事，把國家當回事，不能把自己小家庭太當回事，把個人太當回事兒。心中只有自己、只有自己小家庭的人，比鬼還可怕。我見識過那些自己和自己過不去的人，她們把鬼當人，自己作踐自己，被鬼害得生不如死，活得比撞南墻還難受，這是誰悲傷著誰的悲哀？看不到她們醒悟，還怨天尤人，真悲哀！算了，我不想這些了，天大由天，由它去，用不著我管。我只管做自己的事情，有歌聽就行。

我的窗戶是臨著街的，窗外經常響起歌聲。今天的“冰糖葫蘆”格外讓我沖動，格外地讓我胡思亂想，以至于想出上面這些不著邊際的胡言亂語。我甚至還想到冰糖葫蘆和山楂的關系，冰糖葫蘆原本就是山楂用竹簽兒串起來的，裹上糖就叫冰糖葫蘆，不裹糖就是酸澀的山楂。我一邊想一邊哼著“都說冰葫蘆兒甜，可甜里面它裹著酸”，忽然由衷地感到：大千世界的人不也像冰糖葫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