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美國賣槍支

木子

2012年12月14日，康涅狄格州桑迪·胡克小學發生槍擊案，造成28人喪生，其中包括20名兒童。槍手在槍殺自己母親、掃射兩間教室后舉槍自盡。總統奧巴馬下令全國降半旗4天致哀，而此次槍擊慘案的發生，使人們對武器管控的呼聲愈高。有人說私人在當地買槍和防彈衣比買漢堡還容易，這是真的嗎，美國的槍支到底泛濫到了什么程度？“禁槍”為何如此艱難？中國小伙孫龍飛在紐約一家著名“武器商店”打工多年，他的所見所聞，令人大開眼界！

留學“頭號槍國”

今年29歲的孫龍飛，出生在合肥市一個普通工人家庭。6年前到美國哥倫比亞大學留學。從小他就是個軍事迷，喜歡各類槍支，不過大多只能從畫報上看到。

沒想到，來到美國后卻讓他大開眼界。一次孫龍飛利用暑假到一家十分偏僻的私人農場打工，老板約翰先生家客廳的墻上竟掛著6支款式不同的手槍和步槍。

孫龍飛原以為這些是藝術仿真品，取下來一看不由嚇了一跳：乖乖，個個都是真家伙！約翰先生解釋說，在美國鄉村，許多人都有槍，因為一方面有機會打獵，另一方面住得比較分散，需要武器來保護自己。墻上掛的這些寶貝，都是他多年收藏下來的世界名槍。后來他才知道約翰參加過越戰，對槍情有獨鐘。

其實在美國，喜歡玩槍絕非農民的專利，孫龍飛認識一個受過極好教育的公司經理，有一天，他們在辦公室走廊上聊天。這個白人對孫龍飛說，他正在尋找一個保險柜。“找保險柜是裝錢，還是裝機密文件？”孫龍飛好奇地問。“用來放槍。”對方平淡地回答，家里有兩支槍，6歲的兒子太搗蛋，為了孩子的安全，他必須得把槍收藏好。

在國內，就是超級軍事發燒友想買到一支槍也無異于天方夜譚。令孫龍飛驚訝的是，在美國的許多專業商店，不僅有槍支出售，連子彈都供應呢！

出于好奇，孫龍飛請女友簡妮帶自己去參觀。她是一個土生土長的印第安納州農莊姑娘，跟許多美國人一樣，對槍十分熟悉。有趣的是，她8歲的生日禮物就是一支小馬槍，10歲以后就經常跟著父親去打獵。女友告訴他，美國法律規定，18歲以下的未成年人不能擁有槍支，未滿21歲不能買槍，但并沒有法律禁止父母買槍給孩子用。所以，在美國許多孩子即便自己沒有槍，也玩過多次，用起來絕對駕輕就熟。

當天簡妮開車帶他去了市郊的“巴斯槍店”。孫龍飛沒想到這里不僅沒有荷槍實彈的警察守衛，外觀也很不起眼，除了門前高掛著的大手槍模型告訴人們它經營的是槍支外，同普通店鋪幾乎沒什么區別。女友告訴孫龍飛，跟其他商店不同，美國槍店多數躲開繁華的商業區，一般開在市郊，獨門獨戶，設有專用的入口和停車區。

走進店里，真是讓人大開眼界。只見柜臺后一排長長的玻璃櫥窗里，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武器：軍用匕首、手槍、自動步槍等。另一面開放式貨架上也擺滿了產自世界各地的長短精品，顧客可以隨手擺弄。當然，除了工作人員的佩槍以外，店里所有武器都是空膛，你可以買子彈，但要出了店門，才能裝進槍膛里。

當時，孫龍飛看到一個身材高挑的白人女孩購買了一把專門為女性設計的左輪手槍，它的名字叫“女士史密斯”，比巴掌還小一點，槍把上鑲嵌著寶藍色的珍珠母，顯得精巧別致，十分漂亮。

一看標價，僅370美元。女友悄悄告訴他，美國現在流行半自動手槍，左輪已經過時，所以買“女士史密斯”很占便宜。那女孩交完款，孫龍飛看到店員把手槍裝進了一只塑料槍盒，盒子里除有說明書和一把用來清理槍管的小刷子外，還有一個不銹鋼的小玩藝。女友說那是槍鎖，平時可以把槍鎖上，即便被盜，小偷也沒法用手槍。此外，還能避免被小孩拿出來玩弄時，造成意外。看來軍火廠家為顧客想得還真周到。

在“紐約第一槍店”打工

從哥倫比亞大學畢業后，孫龍飛先后做過好幾份工作，比如商場導購、汽車推銷員、網絡維護師等，盡管收入還算過得去，但都沒什么興趣。2010年8月，經一個美國朋友推薦，孫龍飛有幸成了有“紐約第一槍店”之稱的喬維諾槍店的職員，年薪約合人民幣50萬元。

這家店位于曼哈頓的一條小街上。周圍商店很少，可謂鬧中取靜。同事告訴他，1906年，意大利人喬維諾創辦了該店。100多年來生意一直十分紅火。如今它除了有自己的軍火工廠和大型倉庫，還在全美開有不少分店。近年來，美國一些槍支雜志曾多次在封面位置報道過喬維諾槍店。

走進店內，孫龍飛發現這里簡直是一個“槍彈王國”，只見貨架上擺滿了各種烏黑錚亮的槍支——玻璃柜臺里是一排排的短手槍、左輪槍，墻上則掛著多把長槍。一張槍靶紙就貼在槍口正對著的地方，上面還有不少槍眼，簡直是這些槍的活廣告。店里還有各種子彈、皮槍套、子彈袋、槍支保養工具、瞄準鏡等，最有趣的是經理古角先生自己設計的喬維諾的專賣品——T恤衫，上面印著一把大手槍和喬維諾槍店的名字，20美元一件。沖著喬維諾百年老店的名氣，槍迷們愛屋及烏，都喜歡買一件喬維諾T恤穿穿。

其間，同事拿出幾種銷路不錯的槍，讓孫龍飛大開眼界，德國的Sigauer，美國的Smith&Wesson;、Henry、Colt，奧地利的Glock，意大利的Beretta，每支都是做工精致的優質產品。它們的共同特點是命中率高、后坐力小、維修率低。不僅如此，店里居然還有中國貨，墻上的一支長槍就是中國北方工業公司制造的，還比較受歡迎。原來這是中國以世界名槍AK-47為基礎研制出的外貿型步槍，在一年一度的拉斯韋加斯全美民間槍械協會比賽上，擁有一把中國造56式步槍的人會被另眼相看，因為那是身份和品位的象征。

這里銷售的槍支有幾百個種類，僅產品目錄就有半尺厚。價格更是相差懸殊。最便宜的90美元就能買到，但牌子不響。1000美元左右的算是中檔貨，有收藏價值的槍，一把售價高達10萬美元，甚至上百萬。

店鋪后面有一座像倉庫一樣的房子，那是槍店附屬的室內靶場。最初老板就安排孫龍飛到那里去上班，如果顧客看中了某種槍，他就帶他們到后面的靶場去試射。有時還會遇到全家一起玩的有趣場面。父母和孩子通常每人一個通道，有趣的是，有的小家伙雖然只有八九歲，但戴著小小的隔音耳機射擊時，動作卻相當熟練。

在槍店的地下室里，孫龍飛還看到了數間鎖得十分嚴實的彈藥庫。古角先生說，這里的武器彈藥足夠裝備兩個團。不過從外面看，槍店既沒有荷槍實彈的警衛站崗，也沒有紐約許多公共場所常見的安檢設備，據說夜里甚至沒有一個人在店里值班，不由讓人擔心，萬一有歹徒對槍店動了心思怎么辦？實際上，像全美所有槍店一樣，“喬維諾”可謂外松內緊。比如玻璃店門，雖然看似普通卻是防彈的，它周圍還安裝了感應條，一旦有人破門而入，立即會警鈴大作；店內兩架全天工作的攝像機，也會錄下顧客的一舉一動；而暗藏的報警設備更是隨處都有。古角指著一部通話器說，這是紐約市警察專用的通信系統。遇有緊急事務，只要他對通話器說聲“喬維諾”，全紐約的警察都會知道槍店出事了。5分鐘之內，絕對會有數十輛警車和直升飛機將槍店團團圍住。

軍警才是大買主

在槍店當伙計，可不像在商店當售貨員那樣簡單。在這里，顧客會提出許多有關購買和使用槍支的具體問題，作為“槍博士”，孫龍飛得一一詳細解答。比如一個漂亮女孩看中了一把BB槍，這種小可愛造型雖像手槍，子彈卻是一粒粒塑料小圓珠，平時只能用它來嚇唬小動物。這個美國甜心好奇地問：“如果我用這把BB槍來威嚇進入我家的歹徒行不行？”孫龍飛說：“千萬不可以！因為壞人以為你拿的是真槍，他會先開火的，而你的槍又沒有威力，反而會使自己的處境更危險。”

還有一個名叫邁克的小伙子來到店里，說自己的鄰居兇神惡煞一般，他懷疑自己剛買不久的一部摩托車就是對方偷走的。另外，他還很擔心那家伙有槍，所以想買件武器防身。針對這種情況，孫龍飛向他推薦了一種小巧的麻醉手槍。因為即使雙方發生誤會，也不會造成嚴重后果。

除此外，出售槍支時還要嚴格審查、把關。因為聯邦法律規定，購置武器時必須出示有正面頭像的身份證件、年齡證明和居住證明。除詳細核對有關證件外，孫龍飛還要向對方提出一大堆問題，諸如是否涉嫌犯罪上過法庭，是否蹲過監獄，是否有精神病史，是否吸毒，是否有虐待配偶或兒童的行為，是否被軍隊開除過，等等。根據法律，商店不能把槍賣給有上述問題的人。而且，購槍者必須簽名承諾自己是槍支的最終使用者，個人不能轉賣槍支牟取利潤，否則將面臨最高10年的刑罰或25萬美元的罰款。

最后一項手續，是為顧客辦理槍支注冊：把槍的序號、型號以及購槍者的駕照等信息，輸入警方數據庫。確保聯邦調查局對每一個持槍人的情況都了如指掌。內行都知道，不僅每一支槍都有一個槍號，而且其膛線也不一樣，發射后會在彈殼上留下獨特的紋路，就像人的指紋一樣，各不相同。警察只要找到子彈殼，送到槍支實驗室對彈殼進行掃描，就能從每一把槍的彈道檔案中找出這是哪一把槍發出的。

槍支是危險品，紐約警方對它的管理極其嚴格，只要在破案中發現槍店涉嫌故意犯罪，就立即取締賣槍許可，將其淘汰出局。所以無論你出多少錢，任何一家槍店都不敢私下賣“黑槍”。

有趣的是，除普通美國百姓外，紐約的外國駐聯合國使團和領事館的外交官們也是喬維諾的顧客。因為美國法律允許外國外交官買槍、持槍，只要使團或領館開出一封證明信就可以，所以有100多個國家的外交官曾光顧喬維諾槍店。連摩洛哥國王等外國王公貴族也慕名而來，喬維諾的聲望由此可見一斑。

“別看平時我們槍店人來人往十分熱鬧，實際上，喬維諾主要做批發和集團購買生意，私人購買只占到其年銷售量的5%，美國警方及政府部門才是大買主，他們購槍多用于警衛配槍。許多外國的軍方和警方也是喬維諾的老顧客，巴基斯坦、印度、馬來西亞、南非以及中國香港特區的警方執法用槍都有喬維諾的產品。”孫龍飛說。

更有趣的是，有“紐約第一槍店”之稱的喬維諾，近年來還成了外國旅游者觀光的景點。導游同老板商量好，并付給槍店一些費用后，就堂而皇之地把一大幫外國游客帶到這里來逛，只是光看不能買。這也算是了解美國當今社會的一種形式吧。

美國是世界上極少數幾個允許公民合法擁有槍支的國家。據統計，現今美國人所擁有的各類槍支數量總計2.6億支，幾乎人手一槍。在有的城市甚至已達到人均4支！

槍支在社會上的泛濫，也使槍擊慘案在各地頻繁出現。2012年12月14日，康涅狄格州桑迪·胡克小學發生槍擊案，造成包括槍手在內的28人喪生，其中20人是5至10歲的兒童。美國總統奧巴馬向受害者表示慰問，并下令全美降半旗4天致哀。而此次槍擊慘案的發生，使人們對武器管控的呼聲愈高。

孫龍飛說別看近年來美國校園槍擊案不斷，但真要“禁槍”卻很難。因為槍支在美國就如同漢堡包、熱狗和搖滾樂一樣，是該國文化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且擁有槍支是憲法賦予公民的權利；另外，畢竟有那么多靠生產槍支彈藥吃飯的工廠和賣軍火為生的店老板，再加上包括各種射擊俱樂部在內的員工，若全面“禁槍”，這一下就會有幾十萬人失業，可不是鬧著玩的！

不過孫龍飛對槍也有自己的觀點：槍可以是武器，也可以是玩具，可以是時尚飾品……這一切不是槍自己決定的，是人類決定的。人類如果自己消除了殺心，槍支也不再是危險品，而只是生活的裝飾而已。

編輯/王曉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