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星

林樹

夏夜星空下，科特·斯坦森與兒子泰勒并肩躺在柔軟的草地上，凝望著天際那條銀白色長河。這是一次例行的夏季露營，在斯坦森家已經堅持了10年之久，以前都是一家三口一起，可今年出了點小意外，只有父子兩人。

泰勒是個有點特殊的孩子，他患有唐氏綜合癥，雖然不是最嚴重那種，但在諸多方面還是與正常孩子有明顯不同。15年來，斯坦森夫婦將全部的愛都傾注在他身上，沒有再要孩子。泰勒在父母的呵護下一路成長直至進入高中，在斯坦森夫婦的眼里，他聰明活潑又懂事。

7個月前，妻子蕾妮發現自己懷孕了，這完全是計劃之外的，怎么向泰勒說明這件事情讓他們著實費了一番腦筋。泰勒卻十分雀躍，他高興壞了，完全不像夫婦倆之前擔心的那樣會害怕弟弟分走父母對自己的愛。是的，將要到來的新生命也是個男孩，蕾妮給他起了個名字叫邁克爾。

然而隨著蕾妮的生產時間越來越臨近，科特注意到泰勒變了，他經常一個人反鎖在房間里不知道在干些什么，還經常跟學校的一些留著五顏六色發型、穿得奇形怪狀的“壞孩子”一起。這個年紀的孩子本來就極容易逆反，再加上現在這個特殊時刻，斯坦森夫婦都十分擔心。

趁著暑假露營的機會，科特決定探聽一下泰勒的真實想法，并適時表明自己的態度：即使有了邁克爾，父母對泰勒的愛也不會減少半分。科特小心翼翼地開拓著話題，卻發現泰勒有些愛理不理，只是雙手托在腦后靜靜地看著天空，偶爾嘟囔幾聲。

科特仔細聽了一下，他好像是在說什么“錯了”，可是問他他又不說話。泰勒很喜歡觀星，多年以來這幾乎是最能令他快樂的一件事情，可是這一次，他并沒有表現出跟往常一樣的興奮。科特不得不沉默了，跟泰勒交流本來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此時更顯困難重重，他感到很沮喪，心想如果有必要的話他得去找那幫壞孩子聊聊。

可是這個計劃又被打亂了。

露營結束后沒兩天，蕾妮獨自駕車外出購物時被一輛大車追尾，她在當晚早產，小男嬰邁克爾至少要在育嬰箱里呆上一到兩周。這個突發意外令全家都手忙腳亂，科特尤其忙碌，自然也忽略了泰勒。

忙里忙外好幾天以后，科特在垃圾箱發現了一個最不愿意看到的東西：一個破碎的玻璃相框。他一眼就看出來那是8年前他和泰勒一起做的，相框里原本放著他親手為兒子繪制的夏季銀河星圖。多年來泰勒一直當寶貝放在自己房間最顯眼的位置，如今相框狼狽地碎在垃圾箱里，真是令人痛心。科特悄悄趁泰勒外出的時候進他房間看了，果然星空圖已經不見了，包括很多泰勒心愛的玩具和合影都七零八落地散在地下和床上。必須跟泰勒好好談談了。

這天科特提前下班回家，幾聲呼喚過后，他聽到樓上傳來了一陣忙亂的聲音，跟著就有好幾個人沖下樓來隨即竄出門去很快跑不見了，其中一個紅頭發的小子還撞到了科特身上。科特認出那正是跟泰勒混在一起的幾個壞孩子之一，他又氣憤又擔心。泰勒臉上藏不住心事，顯得慌亂無措，明顯在極力掩飾著什么。科特發現他的房間和邁克爾的嬰兒房都是亂成一片，雖然經過了一頓忙亂的收拾，但還是十分明顯。他心想，原來泰勒是真的害怕邁克爾會搶走父母對他的愛。科特很自責，他沒有盡力向泰勒解釋并撫慰他，所以才造成了今天這種局面。他充滿愧疚地說：“泰勒，即使有了邁克爾，我和媽媽也會一樣愛你的。”泰勒顯得有些茫然，愣愣地說：“我也愛你們呀，我也愛邁克爾。”科特愣住了。

這時一個聲音從他背后響起：“斯坦森先生，我想你是誤會泰勒了。”折返的紅發小子杰克聳了聳肩。

在拉上窗簾的嬰兒房里，科特·斯坦森看到了他這一生見過的最美麗的風景：面對嬰兒床的那面墻上，閃爍著整個銀河的星星，靜謐而明亮。那是用熒光漆畫的，只有在黑暗里才會發出柔和而溫暖的光。漆顯然還沒有完全干透。科特明白了，這是按照他手繪的星空圖來畫的，這些天來泰勒和他的朋友們神神秘秘一直在弄的就是這些，他們還不小心打碎了那個相框，真遺憾。

杰克拉開了窗簾：“其實你并不用擔心泰勒會跟我們學壞，那次你在街邊窺視我們我看到了。我們和泰勒一樣，只是在外表上有些與眾不同，其實內心都是一樣的。”科特臉紅了，他想向杰克誠懇道歉，可杰克促狹地笑了：“斯坦森先生，泰勒說你的星空圖有好幾個地方都畫錯了，他幫你改過來了，星空墻也是正確的，放心好了。”

編輯/鄭佳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