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推測”類插入語的若干研究

信倩倩

（中國傳媒大學 對外漢語教育學院，北京 100024）

插入語指的是結構和意義相對凝固、地位從屬、黏附在一個核心句上，不表示命題意義，但能和核心句一起表達特殊的功能意義的熟語。“推測”類插入語表示“說話人根據已知信息或現存語境對事件的發展或結果做出推斷或估測”的插入語。“就說話人來說，不可能對所論事件皆有參與，很多情況下，只能根據自己已有的信息來預示相關未來”。本文采納張成福、余光武在《論漢語的傳信表達——以插入語研究為例》中的觀點，將表示推測功能的插入語分為確定推測和揣度推測，其中確定推測又具體分為歸納性猜測和演繹性推測。他們在整體上對各類插入語的傳信功能進行了概括分析和比較，而本文以這三類插入語為基礎，著重具體分析并比較傳信功能及其與核心句的關系。

一、確定推測插入語

1.歸納性推測插入語

（1）歸納性推測插入語概況

“通過對一系列具體事實的概括而作出判斷，得出新信息，就是歸納性推測。”本文以“看來”、“看樣子”、“由此可見”、“照這樣說來”、“可以說”作為分析對象。如：

①“……市里目前已無商品房可賣。看來，北京的住房確實太緊張了。想買房子的諸君須耐心等待。”（北京晚報）

②有位剛從國內才來了一個星期的男同學，聽得滿面茫然，看樣子是一句也沒懂。（《我們的歌》）

③人腦是無法與電腦比較的，不要說每秒億次的運算了，人每秒算一個加法，連續算一個小時，沒有不疲勞的。由此可見，在某些問題上，電腦超過人的部分的腦力勞動，這也是無可爭議的事實。（中國青年報）

這三例均為歸納性推測：例①，通過“看來”之前的北京住房情況介紹，做出“北京住房太緊張”的推測；例②，通過看到男同學“聽得滿面茫然”，推測出他“一句也沒聽懂”；例③，通過對比人腦和電腦的運作效率，推測出有時電腦超過人腦勞動。

（2）歸納性推測插入語的傳信功能

傳信是語言中表達信息可靠與真實性的語法范疇。漢語中，插入語是表達傳信功能常用的語言形式。通過上述三例及其他語料的分析，我們發現，歸納性推測插入語的使用，通常表達說話人基于眼前的真實情況或分析而概括歸納的確定性和真實性，因此其推測的內容可靠性高，具有較高的可信度。

（3）歸納性推測插入語與核心句的關系

因為這一類插入語表示的推測功能是基于事實的歸納判斷，推測的基礎和結論都是明顯真實的，所以如果去掉插入語，則核心句的語義不會發生大的變化，理解起來也不會改變意義。如“……市里目前已無商品房可賣，北京的住房確實太緊張了。”和例①相比，意義基本沒有發生變化。換句話說，歸納性推測插入語存在與否，對核心句義基本不會造成影響。

2.演繹性推測插入語

（1）演繹性推測插入語概況

“根據已有的一般事實而推測出特殊情況下將會出現的事實，就是演繹性推測”。本文搜集的預料中，此類插入語有“一般來說”、“按理說”、“照理說”、“按說”等，如：

④當然提倡晚婚并不是要求青年男女結婚越晚越好，一般來說，初婚年齡以男在25歲，女在23歲為合適。（當代中國的人口）

⑤按理說，“犯人”出獄的第一件事是整容換裝，可他竟是這副邋遢相，他內心一定浸透了絕望和憤懣。（《隱形伴侶》）

⑥按說孩子都長得像媽媽，而小蝌蚪卻不像，又是什么緣故？（兒童文學概論）

在這三例演繹性推測插入語中，例④通過“一般來說”男女的初婚年齡可以推測出說話人暗含了每個個體最佳婚齡的含義；例⑤通過一般事實——犯人出獄后整容換裝，推測他這一個體也應該如此，而事實是相反的，所以用了否定副詞“可”；例⑥的理解同例⑤。經過分析發現，該類插入語常和核心句中表否定的副詞“卻”、“不過”等共現，說明猜測和事實有一定的偏差。

（2）演繹性推測插入語的傳信功能

基于語料分析的基礎，我們發現，話語中，這類插入語常出現在說話人基于常規經驗的基礎上而對相似的事物或現象做出推測的語境中，其推測結論有正有誤。因為推測基礎是經驗或事物之間的相似性，所以其結論和事實有所偏差，傳達信息的可靠性有所降低。

（3）演繹性推測插入語與核心句的關系

演繹性推測插入語，因其推測的基礎是常規經驗，以此做出對新情況的推測有時和現實不符，如例⑤去掉“按理說”，去掉了核心句前半句的說法來源和依據，并且前面“全部肯定”和后面“個體否定”語義上是矛盾的，造成前后句義不統一。由此看來，演繹性推測插入語的有無，有時會對核心句產生一定程度的影響。

二、揣度推測插入語

1.揣度推測插入語概況

揣度性推測指“說話者根據已有的知識經驗為基礎的猜測，其深層心理機制為說話人不像以上通過合乎邏輯的方法推斷出新信息，而知識憑自己的感覺經驗而得出現有結論”。這類插入語如 “我想”、“我看”、“依我看”、“要我說”等。這類猜測具有很強的主觀性。如：

⑦張志朋說：“我看先別忙吧，公司快分房子和煤氣灶了。……”（人民日報）

⑧我想，那怕是最不解風情的人，也會說：“不管你是哪國人，因為是你，我就沒法子抵抗，就愛定了你。”（《我們的歌》）

⑨“要我說嘛，走到天邊子也得講人情來往，不能壘死過道房頂上開門兒。”（《千島之戀》）

例⑦從自己的認識出發，揣度此時人們應該忙還是不忙，并推測出人們應該“先別忙吧”；例⑧的核心句表達的意義是出于自身的情感而發，揣測別人應該對于聽話人的態度，主觀性較強；例⑨，關于“人情來往”的說法，也是說話者基于個人想法表達個人觀點。

2.揣度推測插入語的傳信功能

我們發現，這一類插入語多使用在個人憑主觀感受對別人或者未來的事物進行推測的語境中，因其未以客觀事實為依據，主觀性較強，陳述中所依靠的證據可信度較低，所以傳信等級較低。

3.揣度推測插入語與核心句的關系

該類插入語進行推測的依據是個人感覺，僅表達了說話者的主觀感受，而非對于事實的客觀描述，所以可信度較低。如例⑧，若去掉插入語“我想”，將原來的主觀推測變成了客觀描述，則核心句的語義和原來的意義區別較大。因此，揣度推測插入語的存在與否直接影響對于核心句能否正確理解。

三、小結

通過上述分析，我們發現，表“推測”功能的插入語內部各個小類和成員，因其內部結構、所處位置等不同，表示不同的意義，具有不同的表達功能。本文從傳信功能和插入語與其核心句的關系入手研究這幾類插入語，得出它們的傳信功能的關系等級為：

歸納性推測＞演繹性推測＞揣度推測

另外，由于傳信功能和插入語與核心句的關系成負相關性，因此，這幾類插入語與核心句的關系、對核心句的影響從大到小可以概括為：

歸納性推測＜演繹性推測＜揣度推測

［1］黃伯榮，廖序東.現代漢語（增訂二版）.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97.

［2］劉艷麗.漢語話語標記研究.北京：北京語言大學出版社，2011.

［3］呂叔湘.現代漢語八百詞（增訂本）.北京：商務印書館，1999.

［4］司紅霞.現代漢語插入語研究.長春：東北師范大學出版社，2009.

［5］張成福，余光武.論漢語的傳信表達——以插入語研究為例.語言科學，2003.

［6］張誼生.論與漢語副詞相關的虛化機制：兼論現代漢語副詞的性質、分類與范圍.中國語文，2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