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虎 劉園
憑借敏銳的市場洞察力,袁堂芝的水晶生意算是一帆風順。在資源匱乏、同質化產品充斥、市場競爭無序等種種困境面前,袁堂芝依稀覺察到要從水晶文化、工藝和品牌方面著手,但是能夠拿出的舉措顯然有點乏力。
在發現水晶之前,蘇北小縣東海一直名不見經傳。隨著水晶勘測數據的公布,這個占有全國70%優質水晶資源的地方開始升溫,水晶產業逐漸興起,“晶都”美名隨之流傳。
袁堂芝是水晶創業大軍的一員,因為敏銳的市場洞察力,他一步領先,處處領先,很快成為中國剛剛起步的水晶產業的領軍人物:當東海水晶相關政策出臺,資源受限后,袁堂芝當機立斷,遠赴非洲淘金,又一次占盡資源優勢。水晶市場終究到了一個關鍵的分水嶺,低層次的淺加工利潤微薄且浪費資源,企業亟待轉型。這時候,袁堂芝不得不去審慎思考水晶人生的下一站在何方了。
從合成水晶到天然水晶
袁堂芝和哥哥最初經營著一家快餐店,忙碌之余,哥哥還喜歡書法、字畫,刻得一手好章。上世紀90年代末,東海縣水晶產業慢慢啟動,能工巧匠們各顯神通,一塊水晶石經過精雕細琢之后身價倍增,這讓兩兄弟躍躍欲試:“別人可以靠雕刻水晶發家,我胸無大志,刻章掙點零花錢總行吧?”
很快,袁堂芝買來水晶原料,哥哥在家里閉門刻章,章刻好了再由袁堂芝拿到水晶市場上銷售。那時,東海水晶市場上水晶工藝品還不是很多,水晶印章更是前所未見,所以袁堂芝的水晶印章很快被哄搶一空。
晚上數鈔票,袁堂芝左手拿著賣水晶印章所得,右手拿著快餐店所掙,他發現,左手的鈔票遠超右手。興奮之余,兄弟倆開始盤算今后的事業,到底是要向左走還是向右走。
東海是“水晶之都”,從小對水晶耳濡目染,市場嗅覺比較敏銳,說不定可以乘著產業發展東風大干一場?兄弟倆拿出10年開快餐店的積蓄,在東海水晶市場開了第一個店。除了刻水晶印章外,還開發出鎮紙、硯臺等合成水晶工藝品。因為他們的產品題材新穎,很對市場的胃口,很快就打出名氣。短短4年時間,兄弟倆陸續在全國開了3個水晶門面,18個加盟店。到2001年時,袁堂芝兄弟倆在合成水晶市場這個領域已經做到東海前列。
緊接著問題就出現了,合成水晶產品原料低廉,產品附加值低,雖然銷量逐年上升,市場占有率越來越大,但是利潤卻不見上漲。2001年底,兄弟倆做出一個業界矚目的舉動:淡出蒸蒸日上的合成水晶業務,成立晶帥水晶制品有限公司,進軍天然水晶市場,走高端、收藏、定制道路。
組建100多人的研發團隊,分成8個工作室,專門打造差異化、個性化的天然水晶制品。到2004年時,晶帥水晶已開發出萬余款產品,占有內地水晶市場50%的份額,晶帥也順利成為拄東海水晶帥印的水晶珠寶企業。
從東海到非洲
2010年5月某天,青島港異常忙碌,袁堂芝在現場坐鎮指揮,仿佛在點兵布陣,指點江山。這一天,晶帥水晶迎來了30集裝箱水晶礦石和不知名的硅礦石,它們全部來自遙遠的非洲,袁堂芝為它們已經足足忙了4年。
經過幾十年的開發后,東海水晶礦已經慢慢枯竭。政府也下令封掉大部分礦洞,以保存僅剩的資源。如果不解決水晶礦石的供應問題,晶帥水晶“立足中國,依托亞洲,成為在世界居領先地位的水晶珠寶企業”的愿景就永遠是鏡花水月。
目光只能轉向海外。早在上世紀90年代初,東海水晶前輩們就已經先后奔赴巴西開礦,袁堂芝不想趕末班車。在做了一系列考察后,2006年9月底,袁堂芝挺進非洲,開始了篳路藍縷的異國水晶路。
因為不懂英語、葡萄牙語等非洲官方語言,為方便交流,袁堂芝找了一個當地華裔做翻譯,全權代理自己和當地政府、商人交涉。沒想到,翻譯使了壞心,反客為主,說自己是老板,袁堂芝是跟班,很快攜款而逃。痛定思痛,年過不惑的袁堂芝開始從零學英語、葡萄牙語,甚至當地方言。
非洲當地政府辦事效率異常低下,一個礦區從投標到最終審批甚至要花兩三年時間,這期間袁堂芝要使出渾身解數來掃清審批路上的阻礙。直到2009年3月中標第一塊礦山前,短短3年時間,袁堂芝在非洲已“揮霍”超過1000萬元人民幣。
非洲的基礎設施異常落后,每買下一個礦區的開采權后,袁堂芝做的第一件事是修路。從國內帶過去的工人,做的第一份工作不是礦工,而是修路工。僅2007年一年,袁堂芝就一次性購買了24輛工程車;路修好了,礦開出來了,又面臨著一個迫切的問題,整個國家找不到一個有規模的運輸車隊。為此,袁堂芝又一次性購買了15輛運輸車,組建了自己的專屬運輸車隊;礦石運到碼頭,發現港口配套設施嚴重滯后,沒有地方囤貨,為此,袁堂芝又在港口旁邊買下90畝地,作為專門的倉庫……
品位極高、價格超低的非洲水晶礦一到東海就引起轟動,市場熱度遠超袁堂芝預期,他知道要趁熱打鐵,到非洲購買更多礦山的硅礦專營開采權。
從開發到經營
在非洲開礦的日子,對袁堂芝來說,與其說在經商,不如說在苦行。
礦區沒有電視,也上不了網,袁堂芝就用移動硬盤從國內拷貝上百部電影,一到晚上,員工們就圍攏,用筆記本電腦看“露天電影”;當地人每天最常吃的是香蕉飯,遠渡重洋的中國員工們不習慣,就自己開荒種地,牧牛放羊,久而久之,工棚四周居然呈現出好一派田園風光。
結束了一天的工作之后,袁堂芝最喜歡開著越野車巡視礦山。有水晶礦的地方就有溫泉,礦山里每一處溫泉都出現過袁堂芝的身影。泡著溫泉,唱著歌,頭頂璀璨的銀河,思念在家留守的妻子和女兒,袁堂芝充滿動力,希望能把晶帥做成百年企業。
越來越多中資企業挺進非洲,中資企業和當地人的摩擦也愈演愈烈,甚至發生了一些暴動事件。因此,袁堂芝在非洲經營礦山時小心謹慎,盡可能不顯闊、不張揚;大量聘用當地人,對中非員工一視同仁,讓自己的公司實現“本土化”:只經營非洲人認為不值錢的硅礦石,即使自己的礦區中采到金礦、金剛石也堅決不碰。
當地人把水晶拿來做圍墻、鋪路,于是袁堂芝允諾:只要原住民把家里的水晶抱到公司來,就能成為公司員工。“當中國的晶帥成為非洲人的晶帥后,他們保護還未不及,怎么可能和它發生沖突呢?”袁堂芝的經營策略立竿見影,截至2012年8月,袁堂芝已經在非洲兩個國家拍下了14塊礦區的硅礦專屬開采權,總面積遠遠超過東海縣。
在遙遠的非洲,袁堂芝給自己的水晶王國建立了一個安定的后方。僅2011年1年時間,袁堂芝從非洲拉回的硅礦石就達1800集裝箱、3萬多噸。豐富的資源讓晶帥水晶成為國內水晶產業當之無愧的龍頭老大。
從產品到文化
“無論以后事業做成什么樣子,我都不會離開水晶,因為它是我事業的起點。水晶之于我,就像希臘神話中的大地之子泰坦巨人,只要一接觸到大地,泰坦巨人就有使不完的能量。只要一看到水晶,我的心里就無比寧靜。”說這話時,袁堂芝身后有一個巨大的水晶制品,在燈光的折射中絢麗無比。
較早開始海外尋礦之旅,“早起的鳥兒有蟲吃”,袁堂芝認為自己是比較幸運的。但是,隨著越來越多的中國企業走出去,海外礦山終將面臨“僧多粥少”的局面,“無數個晶帥就會沖進非洲,寂靜的非洲會變得如東海水晶市場一般熙熙攘攘。”2012年8月,在連云港碼頭,看著從非洲運回來的100多個集裝箱硅礦到港,袁堂芝眼神中出現了一絲不安。
如果只做產業鏈最低端的原料供應商,只賣附加值低的水晶礦、硅礦石,永遠都只能處于產業鏈的最低端。“除非做成壟斷巨頭,不然很難有議價權,企業的命運將永遠掌握在別人手中。”袁堂芝決定做硅礦深加工,制造電子工業部件、光學儀器等高附加值的產品。
與此同時,袁堂芝在東海風景最美的地方,買下一片地,計劃打造“晶帥水晶博物館”,融展示、銷售、收藏等為一體,向世人展現水晶之美。
其實,袁堂芝的故事更多是一個有洞見、思路敏捷的商人篳路藍縷的創業歷程,他的幾次選擇,都迅速而有效,表現出了一個行業領軍者必備的眼力和執行力。然而,從提供硅資源到進軍光伏產業的轉型,著實讓人捏把汗。
東方水晶文化源遠流長,很多善于做文化的水晶企業苦干不占有資源。東海有先天的資源優勢,但是長期以來始終以小飾品、眼鏡等低端產品充斥市場,在產品的深加工、手工技藝的運用、水晶文化的挖掘方面乏善可陳。2010年數據顯示,東海全縣水晶及硅資源加工企業有近3000家,但是多為家庭作坊,“家家機器響,戶戶磨水晶”,產業龐大卻無層次,產品眾多而無品牌;從事開采、加工、貿易的人達到15萬,但是缺乏優秀的設計師和雕刻大師的參與,產品始終在中低端徘徊。
這個時候,占據資源優勢的晶帥完全可以深耕水晶文化,聯合國內設計師和大師資源,進行轉型。但是很顯然,袁堂芝對他不了解的高科技光伏產業的興趣更大一些。籌辦博物館似乎可以理解為袁堂芝覺察到了提升產品品位、深耕文化的必要性,但是他并沒有朝這個方向施力。
袁堂芝的下一站是光伏產業,東海水晶乃至中國水晶的下一站,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