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陽潮扇藝術的源起及價值探微

課題項目：本文系四川省德陽市社會科學界聯合會課題成果 編號DSK201213

摘要：被譽為“四川一絕”的德陽潮扇是四川著名的民間傳統特色工藝品，至今已有120年的歷史，2007年被列入四川非物質文化遺產，其精美的造型，獨特的制作工藝具有較高的文化內涵和價值。文章通過史料及德陽潮扇傳承人的跟蹤調研，揭示德陽潮扇鮮為人知的歷史與現狀，并解析德陽潮扇所蘊含的文化內涵和藝術價值。

關鍵詞：德陽潮扇；緣起；現狀；審美內涵

中國扇文化的博大精深，有著深厚的文化底蘊，是民族文化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扇子種類繁多，形狀千奇百怪，中國歷來就有制扇王國之稱。而被譽為“四川一絕”的德陽潮扇以它精美的造型，獨特的工藝成為這當中的一支奇葩。

1 德陽潮扇的源起與現狀

德陽潮扇藝術，至今已有120年的歷史了，它的產生與發展有著跌宕起伏的傳奇經歷。據《德陽縣志》記載：“光緒年間，德陽李寶成根據廣東潮州扇加以改進，制成德陽潮扇。”[1] 再根據德陽潮扇傳承人龔德江搜集整理的《德陽貢扇簡介》記載：1892年，福建仙游縣知縣包善誠解甲歸田，回到當時的德陽縣，帶回5把廣東潮扇。其中兩把扇邊緣破損，請當時裝裱匠人黃輝庭修復，黃輝庭結合當地的土扇子“豬耳扇”，把它修復一新。“豬耳扇”是一種紙扇，也叫“紙殼扇”、“豬腰扇”，以竹絲為結構，上面裱有硬紙殼，繪有小畫，價格低廉，做工粗糙，而潮州本土扇的邊緣呈圓形，扇面以絹為材料，配有詩畫，屬于圓形團扇。黃輝庭結合這兩種扇子的特點，修復成葫蘆形，以竹絲為結構，配以絹的畫面，使其扇形優美，雅致幽雋。修復后的扇子被德陽商人李寶成發現后，認為這是很好的一個商機，他與黃輝庭商議后，在德陽東門崇果寺東側開了一個“李寶成潮扇莊”，后經二人不斷探索改進工藝，最終形成了獨具特色的德陽潮扇，很快就在德陽周邊流傳開來。

李寶成于1895年將改良后的潮扇，精選了4把，請當時的書法名家劉光遠在包裝錦盒上提“德陽潮扇”，呈獻于時任知縣。同年六月，朝廷一位親王到德陽縣察訪川西旱情，被此扇吸引，知縣當即贈送兩把。親王回京后，李寶成潮扇莊趕制了一批精品，專成赴京城孝敬親王。親王又將這批扇子呈獻當時的慈禧太后和光緒皇帝。太后和光緒皇帝贊口不絕，遂傳諭令四川總督獻德陽潮扇100把。從此被榮為貢品的“德陽潮扇”名聲大振，各地客商紛紛前來訂貨。

1943年羅斯福總統訪問國民政府，當時給他選送禮品，在全國各地各種工藝品中，就選中德陽潮扇作為他的生日禮品，隨后宋子文來德陽精選4把潮扇，由國畫大師張大千、謝趣生分別繪制《青城秋色》、《唐宮鸚戲》、《翠柳畫眉》和《劍門山行》，作為壽禮送給美國總統羅斯福，羅斯福看后驚贊不已，稱贊其為東方藝術之瑰寶，并將其中兩把存放于國家博物館收藏。1944年美國《紐約時報》記者詹姆士·彼得慕名專程來德陽采訪“老號李寶成潮扇莊。”[2] 民國35年，德陽潮扇發展至30多家潮扇莊，年產量已達6萬多把。建國初，德陽潮扇得到進一步的發展，1954年成立潮扇生產供銷小組。1956年，又單獨成立潮扇社，同年趕制一批精品，作為國禮贈送印度、前蘇聯、羅馬尼亞等國。1958年，與竹器社合并，有職工200余人。1959年出口5萬把，1960年出口12萬把。[1] 后來受大躍進和浮夸風的影響，生產了大量劣質產品，嚴重影響出口，只好停產，潮扇社被迫解散。再加上文革期間的政治背景，使德陽潮扇的傳承得到了極大的破壞。

此后，隨著社會的發展，電風扇與空調的出現，傳統的德陽潮扇已經失去了消暑納涼的實用價值，市場份額逐漸減少，已經面臨失傳的處境。改革開放后，國家極為重視民間工藝的保護和傳承，德陽市文化局也四處尋找潮扇傳承人，后來終于找到潮扇的四代傳人龔德江，他的父親龔守春曾經是潮扇廠的副社長，外公江一金是“春福亨”潮扇莊的工藝技師，他們都師從李寶成的徒弟，熟悉潮扇制作的全部工藝，由于不甘心前輩用心血智慧締造的民間工藝由此失傳，把潮扇的制作手藝悉數傳與龔德江。龔德江1991年開始恢復潮扇制作，經過他的努力，2006年獲得由德陽市政府頒發的“德陽市非物質文化遺產”，2007年3月，“德陽潮扇傳統工藝”被四川省人民政府、四川省文化廳授予“四川省非物質文化遺產”證書，并且命名龔德江為德陽潮扇代表性傳承人。而后，文化局又發現德陽潮扇的另兩位傳承人——楊占勇和他的老父楊功源，楊功源師從德陽潮扇創始人李寶成的徒弟陳昌全，學成后在德陽黃許開設了“源豐”潮扇莊，成為當時德陽30多家潮扇莊之一。2010年10月楊占勇和他父親楊功源成為市文化新聞出版局公布為第二批市級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代表性傳承人，楊功源如今是唯一健在的第三代潮扇傳承人，2012年6月楊占勇被四川省文化新聞出版局公布為德陽潮扇省級代表性傳承人。在2007～2012年間，德陽潮扇參加了“中國成都首屆國際非物質文化遺產節博覽會”、“中國成都第二屆國際非物質文化遺產節博覽會”、“中國北京第三屆國際文化產業創意博覽會”、“中國山東首屆國際非物質文化遺產博覽會”等眾多展銷會，廣泛的宣傳了德陽潮扇，其文化藝術價值得到了高度的認可。

2 德陽潮扇的文化價值闡釋

德陽潮扇制作是完全的純手工，工藝相當復雜，再經過120多年四代傳承人不斷改進，逐漸趨于完美，其精美的造型，獨特的制作工藝具有較高的文化內涵和價值。

（1）精美的造型。中國扇形狀千奇百怪，有方的、圓的、半圓形的等等。而德陽潮扇它是在傳統的德陽紙扇的“豬腰形”演變而成，外形似葫蘆，也稱“葫蘆扇”。此扇形經過藝人們多次進行細致調整，最后定格為扇子左右對稱均衡，外形似一個大圓中的大小二個交叉橢圓，扇子與扇柄的比例和大小二個橢圓的交節處剛好是黃金分割比，與同類扇形相比，在比例上的合理性具有獨到之處。因此，使其外形優美、雅致，百看不厭，令人愛不釋手。同時，德陽潮扇也具有芭蕉扇型特點，但更為概括簡練。側面與鵝毛扇形狀相似，便于兜風，俗稱“挖耳扇”，具有使用的合理性。另外，頭重腳輕的倒三角形造型，具有飄逸和流動感，使其女性在使用是更加婀娜多姿。德陽潮扇的整體造型對稱而不呆板，圓潤而不單純，莊重大方而具有流動感，加上背部的均勻的竹絲結構，使其具有一定的次序和節奏。包邊、云耳和蝙蝠形的裝飾，增加了線條的纖巧柔美，非常適合遠觀近看。因此，德陽潮扇所呈現的造型審美獨具風韻、別有魅力。

（2）廣泛的題材內容。眾所周知，明清兩代，扇面書畫已經從摺扇中獨立出來，成為繪畫中獨特的門類形制[3]。扇面可配詩及畫，扇面題材相當廣泛，主要有山水、花鳥、仕女等，表現的手段有工筆寫意和工兼寫，承載中國傳統幾千年的水墨和書法藝術，是中國扇面藝術的重要組成部分，從扇面中能窺視中國繪畫藝術的精髓。德陽潮扇扇面題材相當廣泛，一般分為四類：1）山水。大多是水墨山水和青綠山水，它承載中國幾千年傳統的水墨藝術，內容與形式相當豐富，這類作品大氣，雅俗共賞。2）文人畫。梅蘭竹菊是潮扇中使用最多的題材，國人對于梅蘭竹菊的贊賞由來已久，素有“四君子”之稱。其幽芳雅致，清雅淡泊的品質，成為一種人格品性的字畫文化象征，是最受歡迎的題材類型之一。3）花鳥魚蟲。以工筆描繪為主，生動自然，栩栩如生，是清代和民國貴族女子最為喜歡的題材。4）仕女類。表現古代四大美女，以及古裝仕女，還有如天女散花等比較喜慶的題材。5）戲曲故事。表現“長坂坡”“西廂記”“關羽放曹操”等戲曲民俗故事，具有較強的觀賞性。6）書法。書法內容一般是著名的唐詩宋詞。也有名家的書寫作品，使扇子也身價百倍，特別珍貴。隨著時代的變遷，現代也出現了一些個性化的作品，如卡通畫、西洋繪畫、年畫題材等，但量都很小，需要定做。

（3）精湛的制作工藝。工藝價值是德陽潮扇不同于其他扇子的重要特征之一。在每次參加非遺節的展銷現場，顧客往往被它的制作工藝所折服，使其流連忘返，愛不釋手。其工藝性主要表現在：1）步驟多。它大分有10多個步驟，細分有50多步，環環相扣，每步都講究次序性和精耕細作，制作過程相當嚴謹。2）做工精細。原潮扇莊或德陽潮扇廠都有專門的檢驗師，對每一步工序都要進行細致檢查，要求竹材打磨光潔，距離和比例符合要求。3）結構縝密合理。大的扇框和扇柄用較粗老的竹子構成三角形，相當的牢固。同時，編角線靠近扇柄的位置，用較粗的絲線，每六根竹絲編一組，編下線共4道，一道接一根線，并排兩根竹絲編一組，每道的兩根竹絲要錯開組合，交叉起竹絲花形狀，編完后要呈現出潮水花紋，此結構形狀下粗上細，受力相當合理，使1毫米粗細的竹絲在此組合下有了巨大的承受力，與自貢龔扇相比，結構更為縝密。4）形狀合理。扇子形成的凹形，俗稱“挖耳勺”，便于兜風，相當科學合理。5）輕盈。扇子相當輕巧，便于攜帶和長時間握在手中使用。6）全手工。傳統潮扇講究的是全手工，并且制作時間慢長，一個人完整做完一把扇子至少需要三天時間。另外，全部材料相當環保，受到當時民眾廣泛的喜愛，表現了民間藝人非凡的創造力和想象力。

（4）珍貴的收藏價值。在風扇還沒有出來前，扇子是人們生活中重要的納涼工具，普通的家庭有好幾把，有巨大的市場。在民國時期德陽發展到30多家潮扇莊，潮扇在民眾中相當普及，其中的精品也成了饋贈佳品，但隨著時代的發展，現代的電風扇、空調取代了傳統的扇子。因此，德陽潮扇漸漸失去了消暑納涼的實用價值，這是德陽潮扇沒落的一個重要原因，但由于它的工藝價值與欣賞價值又很快作為一種饋贈禮品或收藏品，曾經作為國禮贈送美國、印度、前蘇聯、羅馬尼亞等國，成為獨特的工藝品被收藏。如今清代和民國時期的潮扇作品，由于數量少，成為了收藏界的寵兒。目前，由于龔楊二家的年產量低，遠不能滿足市場的需求，每年的產品大部分都是個人、企業和政府作為禮品購買，還有部分精品都被收藏家買走。

（5）民俗文化的載體。德陽潮扇是在傳統的德陽紙扇“豬腰扇”的基礎上演變而成，也稱“葫蘆扇”。葫蘆的造型，中國人特別喜歡，葫蘆有“福祿”的諧音，而德陽潮扇的“葫蘆”意味著把福祿拿在手里。同時，在使用 “葫蘆扇”時，成倒葫蘆形狀，有“福到”的意味。“在中國美術中，特別是民間美術中，象征形象不僅寄寓了某種文化觀念，而且也蘊含了社會民眾的心理要求和意愿，蘊含了他們對美好生活的追求。” [4]因此，德陽潮扇的“葫蘆形”，表現出人們對幸福生活有美好的祝福和期盼。

另外，在德陽潮扇的俗稱中，除了“葫蘆扇”、“豬腰扇”，它還有個別名——“挖耳扇”，這是因為，從側面看彎曲的扇面，好似手掌向內微微合攏的形狀，像極了大家熟悉的挖耳勺。從這些形象的稱謂中，我們不難發現，這種民俗的物品，已經與當地的生活切切相關，融入他們生活，并成了老百姓的日用品和饋贈佳品。當年，在德陽孝泉、黃許等地，還流傳端午節女婿給丈母娘送鹽蛋、粽子和面條，丈母娘回贈給女婿兩把傘，給女兒送兩把德陽潮扇，具有遮風、避雨、納涼的樸實意愿，表達對子女的關心和和呵護，并成為一種民俗。另外，據當地老年人回憶，在每年的德陽文廟廟會上，有很多的少女使用德陽潮扇，阿娜多姿，成為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5·12汶川大地震，龔、楊兩家的潮扇作坊受到一定的損壞。在災后重建過程中，龔得江到德陽潮扇的發源地廣州潮州去考查潮扇的淵源狀況。然而，在廣州潮州卻并沒有發現潮州扇傳承的影子，也就是說廣州潮扇就是團扇，承襲的是中國團扇的特點，并沒有形成潮州扇的特點和歷史傳承，而黃輝庭將廣東潮州團扇與本地紙殼篾絲扇相結合改進為凹面扇，既承襲潮州團扇原形貌，又彌補其單一圈框，不經久耐用之弊，而改良后德陽潮扇形成了自己的工藝特點，在民間和官方得到了廣泛的認可，并在德陽及周邊地區流行開來，在一段時間里成為人們生活里的必需品，并取得了輝煌的成就，形成了四川地區獨有的民俗文化的代表。

參考文獻：

[1]德陽縣志編撰委員會.德陽縣志[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94：341.

[2] 黃萬成.潮扇藝術綻放德陽[N].四川日報，2006210（8）.

[3] 楊祥民，吉琳.對莊申先生《扇子與中國文化》一書的探討[J].裝飾，2010（10）：7475.

[4] 鄧福星.中西美術中象征形象與觀念比較[DB/OL].

[5] 魏明德，沈清松，邵大箴.天心與人心——中西藝術體驗與詮釋[M].北京：商務印書館，2002：118.

作者簡介：鄧斌（1967—），男，重慶人，碩士，四川工程職業技術學院藝術系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美術教育，藝術設計。

謝建華（1979—），女，成都人，碩士，四川工程職業技術學院藝術系講師，主要研究方向：美術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