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時光陰

包利民

很留戀那樣的時刻，閑倚小窗，坐擁流年，看庭前花草葳蕤，見天上風走云度，陽光透窗而入，照在身前的書卷之上。便覺歲月靜美，時光的流逝也充滿了情意。

或者在夏日的午后，臥床欲眠，小窗敞開，長長的清風奔涌而入，間或有柳絮飄飛，逐夢追思。此刻的光陰是如此悠長，一如朦朧中巷口傳來的賣貨吆喝聲，又似遠遠的林間，那些如夢般遙遙相聞的鳥鳴。恬然入夢，睡足而醒，但見一窗落霞，紅云滿天，心中便生無由的感動。

曾經走進很久以前的一片林子，葉落如雨，那些高高的楊樹撐著疏朗的枝丫，將頭頂的藍天割劃得支離破碎。心緒極遠極淡，身后的繁華塵囂隱退，如身邊之樹落盡葉片，只余靜謐恬然。仿佛少年時光，充滿著悄喜輕愁，花飛葉落，皆有感于心。

有時會在大雪紛飛的天氣，興之忽至，穿棉戴厚迎風踏雪，直奔南山腳下。腳下松軟，抬頭看，天空之中如萬蝶飛舞。雪花撲落在臉上，看河流被凍結成蜿蜒的形狀，看原始森林變成了童話般的世界。于是心底涌起喜悅，所有的冰封雪蓋便都充滿了生機。

可是，那許許多多的日子都已遠成回憶，塵世的東奔西走繁忙勞碌，將所有靜淡時光擠遠。每日里的瑣碎，無窮的欲望，將心緊緊桎梏，藍天依然，星月依然，只是無暇仰首，或者已失去了抬頭的心情。雪花每年都在飄落，卻已沒有了踏雪的沖動。那些閑時曾給我許多領悟的朝風夕月嶺樹山云，此時如牢籠外的存在，心已無法企及。

曾不止一次地問自己，那些美麗的日子真的就一去不返了嗎？也在酷似舊日的時光里，去那些幽然的所在，雖然仍是舊時風月，心卻再難融入。即使在夏日午后的睡夢中，也是噩夢頻生。在雪花飄飛里，只是感覺到無邊無際的寒冷。也曾不止一次地回望，想知道自己最初的心緒遺落在何處，可回望只是一片蒼茫，滄?？v橫，只有風霜滿路。

有一年，去一個遙遠的山村，在那里當了一個月的代課老師。當時正是夏季，每天的早晨，那些村民去山下的農田里耕作，晚上他們踏著斜陽荷鋤而歸。在將暮的時候，在村中的古樹下，他們銜著煙袋，拿著蒲扇，嘮著千年不變的家常，直到閃閃的煙火之光點亮天上的群星。此時，一輪滿月已爬上山頂，他們才踩著一地的月光向家走去。那樣的時刻，心便會被溫柔地觸動，此情此景，才是我久尋不遇的吧。

再次回到都市的困囿，心中竟是出奇的平靜。那個春天，我站在郊外，解凍的小河開始歌唱，遠天邊滑翔著候鳥的身影，叢生的碧草咬痛了我的褲腳，春天，已駐進那個追蝴蝶女孩的眼睛里，也駐進我心里。欣喜無限，那些久求不得的，轉頭間就已身處其中。

是的是的，“萬物靜觀皆自得，四時佳興與人同”，原來我所追求的，一直是心靈上的寧靜，心靜則萬慮皆寧，便會時時處處與美好相逢。

（編輯 慕容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