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光茫

齊白石是現代杰出書畫家、篆刻家,世人皆知白石老人畫蝦名聞天下,豈不知他的鼠畫,也是獨出心裁、別具一格。老人一生畫鼠無數,他筆下的老鼠或狡猾可喜,或機敏伶俐,或貪婪可笑,始終洋溢著健康、歡樂、恢諧、倔強、自足和蓬勃的生命力。
白石老人拿鼠入畫,帶著調侃、蔑視與痛恨。畫里的鼠,鬼頭鬼腦,小小的眼、短短的足、細細的須、長長的尾,在干著一些可笑可恨的事。他在《畫鼠》中畫了一只老鼠,慌慌張張作奔跑狀,像去做什么不光彩的事,題款更是尖銳有趣:“汝足不長,偏能快行。目光不遠,前頭路須看分明。”這是對那些無真才實學卻投機鉆營,鼠目寸光卻自以為是的小人物的鮮活寫照,意味深長,發人深省。
北平淪陷后,白石老人閉門謝客,寧可挨餓也不喪失氣節。據說,他曾在門上貼出13個大字:“白石老人心病發作,停止見客?!焙髞?,因為經濟拮據,不得不重新賣畫刻印。但為了不被日偽利用,又在大門上貼出一張告示:“畫不賣與官家,竊恐不祥,中外官長要買白石之畫,用代表人可矣,不必親駕到門。從來官不入民家,官入民家,主人不利。謹此告知,恕不接見?!币源?,拒絕日偽大小頭目來索畫。
白石老人不想見惡人,可是惡人卻偏偏想見他。一天,一伙全副武裝的日本憲兵,突然闖進了白石老人的畫室,砸爛了他與之朝夕相伴的畫具,撕毀與踐踏了白石老人的畫作,并洗劫了他多年賣畫所積蓄的一筆巨款與珍藏的一批名畫,白石老人生活瀕臨困境。
然而白石并沒有被日軍的淫威所嚇倒,國仇家恨,使他再也不能沉默、不能任敵魚肉宰割了。他創作了一幅《群鼠圖》,來影射、嘲諷日偽漢奸。在畫上,老人意味深長地寫道:“群鼠群鼠,何多如詐?何鬧如許?既口齒我果,又剝我黍。燭燈殘,天欲曙,嚴冬已換五更鼓?!痹诶先说墓P下,這些表面上耀武揚威的侵略者,其實就是一群色厲內荏、見不得陽光的老鼠。
白石老人大量愛憎分明的詩畫作品,通過北京琉璃廠許多南紙店巧妙地傳播出去。日軍與漢奸們明知其詩畫鋒芒所向,但不好“對號入座”,同時亦懾于老畫家德高望重,也只得悻悻然,無可奈何。
白石老人不但自己節操自守,正氣凜然,而且還諄諄告誡兒女與學生,要保持中華民族氣節,不可有絲毫奴顏媚骨。為此,他在這一時期創作留存或擬贈兒女的書畫,多親自封裹,并題上“奉天有事之年作”等字樣,以告誡后人不忘亡國之恥、民族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