呈現一種詩意的棲息

讀《歸宿》，首先感慨于作者表達的精準，這首描寫候鳥遷徙的詩分三段，每一段都有讓人忍不住拍手叫好的詞和句子。

第一段作者用“疊翅”來形容鳥兒棲落在樹枝上的姿態，惟妙惟肖，如歷親目。鳥兒結束一段艱苦的旅行，并沒有急于沖向枝頭休憩，而是從容“疊翅”立于枝頭。高貴而驕傲的姿態讓人神往。

第二段作者把鳥群曾在天空中的飛翔，比喻為“把穿越的高空/翻耕了一路”。將飛行比作翻耕，即是將天空比作了大地，農人耕他們的田，鳥兒則耕它們的天。翻耕還意味著勞作，讓飛翔這個輕盈的詞沉重了起來。如果我們能再聯想到“鷂子翻身”，想到鳥兒在天空翻飛的姿態，就更能體會用“翻耕”來比喻漫長而艱辛的飛翔之妙處。

第三段寫道：“葉子閃身時，太陽的細斑蕩過來/哦，這數以萬計的安然棲落”無數的鳥兒在灑向林間的陽光中降落，這是壯麗而富有儀式感的—幕。作者營造出這個場景，也最終營造出了全詩最雄壯熱烈的氛圍。讀者很容易就能想象出這一長鏡頭般的景象，鳥群在陽光中徐徐降落的情景。

從“最寒冷的地帶”來到了南方的林間，一爿溫暖就是鳥群的歸宿。普通意義上的歸宿何其遙遠，而鳥群的歸宿何其具體、樸素。這首詩的內容其實一句話就可說完：“鳥來到暖和的地方，不再飛了，似乎有了某種歸宿。”而作者卻張弛有度地娓娓展開詩意，不但遼闊，而且精微，“羽翼抖落的細絨/在草木上方遇見更小的塵埃，這種對飛翔細節極富穿透力的想象和呈現，似乎讓整首詩有了落地生根的感覺。

這首詩明寫鳥群，暗指那些勤勞簡樸的人。他們懂得為自己的幸福不辭辛勞，也懂得在微小的幸福中安然駐足。這呈現了一種多有詩意的棲息，也提示我們反思：今天，如果懂得克制和滿足，找到一種寧靜、一種歸宿并不難。

理解到這一層，我們就能窺見作者看似漫不經意白描式的書寫中，其實埋伏著豐沛深沉的情感。王春芳的“十行詩”短，卻并不簡陋，渾然一體，韻味豐富，一首詩就像一尊濟慈筆下“精致的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