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說,男人哪,就不能讓他有錢,男人有錢就變壞。
那是在我新婚那晚,奶奶拉著我老婆的手說的。我就在旁邊站著,看到了老婆嘲弄而得意的眼神,我試圖想把這個尷尬的氣氛給轉過去。我說,奶奶,您這可不對啊,新婚第一天就和您孫媳婦說這個,這可有點胳膊肘朝外拐啊。奶奶微微一笑,說,哪兒啊,這也是為你好呢,我這不也巴望著你們小兩口和和睦睦、幸幸福福地過一輩子嘛。
話是這么說,但我知道,奶奶管爺爺,真的是夠嚴的。爺爺的工資卡,肯定是攥在奶奶手上的,我真懷疑,爺爺除了辦卡時見過,后來估計就沒再見過了。爺爺每個月的生活費,當然是額定的,奶奶會幫他算到哪怕是一分一厘的。這樣還不行,家里的上上下下、角角落落里,奶奶隔三差五就會尋個遍。原因呢,無外乎就是奶奶要消除一切安全隱患,將所有可能隱藏的私房錢,全部扼殺在搖籃之中。
而爺爺,確實也是值得信賴的。盡管被奶奶防了一輩子,查了一輩子,真還沒找到爺爺的一點問題。我問奶奶,這下您該放心了吧?奶奶瞪我一眼,放心?除非讓我閉了眼。
奶奶說到閉眼,但沒等到她閉眼,爺爺倒閉得比她早了。爺爺的病,花去了他和奶奶一輩子的積蓄。許多次,爺爺拉住奶奶的手,說,老太婆,我這病,看不好了,還不如把錢留下來給你養老。奶奶看著爺爺,說,老頭子,這你別管了,你安心養病比什么都強。
死亡就像是一道關卡,無論怎么努力,爺爺還是過不了那關。趁著奶奶走出去的一點時間,爺爺突然喚我到他床邊,說,等我走后,你去奶奶的櫥柜里翻出一件她好久前穿過的羽絨服,口袋里有一張存折,密碼是你奶奶的生日。我一愣,想不到爺爺藏私房錢還真有一手。我說,爺爺,您還真藏了私房錢啊?爺爺朝我苦笑了一下,說,你不懂,我早想好了,若我生病,你奶奶一定會拿出所有的錢來給我看病,這些錢是留給你奶奶養老的。我說,爺爺,那不是還有我們嗎?爺爺搖搖頭,說,那不一樣的。
說著話,奶奶踢踢踏踏的腳步聲由遠至近地傳來。爺爺最后拉住我,說,記住,必須等我走后再把這錢給你奶奶,不然你奶奶一定又拿來幫我看病的。爺爺說到奶奶兩個字,臉上溢滿了濃濃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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