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擊跨國特大涉毒案

文·圖/汪宇堂 全慧娟 權中振

直擊跨國特大涉毒案

文·圖/汪宇堂 全慧娟 權中振

近日，由公安部掛牌督辦，河南省南陽市禁毒支隊、謝莊公安分局聯合偵辦的“中緬跨國特大非法買賣制毒物品案”在河南省南陽市臥龍區檢察院被依法提起公訴。該案涉案人員25人，涉及藥品生產經營企業五家、藥品千余件，涉案金額巨大，是近兩年全國破獲的最大一起“偽造文件、套購‘消咳寧’等國家二類管制藥品進而提煉販賣”的毒品案。圖為專案組干警將犯罪嫌疑人上官凌云（中）押回南陽

400件特殊藥物離奇“失蹤”

2012年4月21日，河南省南陽市藥監局在對某醫藥公司進行例行檢查時，發現400件“消咳寧”購買后未入庫便去向不明。

消咳寧片，是一種用于治療感冒咳嗽的藥品,因其能提煉麻黃堿制成毒品，使得國家對此類含麻黃堿成分藥品的購銷乃至病人用藥數量都有嚴格規定和監控。

經測算，400件、價值144萬元的“消咳寧”可提煉麻黃堿145公斤、毒品108.75公斤（有關專家介紹，每克麻黃堿可提煉0.75克冰毒）。經初查，該公司具有合法經營特殊藥品資質，但是在該公司總經理完全不知情的情形下，購買這批“消咳寧”的公司業務員張君卻說不出藥品流向。

這批400件消咳寧，相對河南全年總消費一兩千件的數量來說，比例大得驚人，因此極有可能流入非法制毒渠道。4月23日，南陽市藥監局迅速將這一情況向南陽市公安局謝莊分局作了匯報。

案情重大!

河南省南陽市謝莊公安分局接到報案后，立即向南陽市公安局匯報，迅速成立由禁毒、技偵和謝莊公安分局共同參與的“4·23”專案組，研究制定了“秘密偵查，順線追蹤，擴大戰果，人贓俱獲”的偵查方案。南陽市臥龍區檢察院接到謝莊公安分局報告后，派員提前介入偵查。

為了不“打草驚蛇”，專案組全程監視張君的行為。2012年5月的一天，張君又與吉林通化市B醫藥生產公司簽訂了合同，購買價值123萬元的復方茶堿麻黃堿片，并將貨款打入對方公司賬戶。這時，通化方面發現張君使用的“委托書”是偽造的，對方中止了藥品發貨，也沒有將貨款退還給張君。

“張君及其幕后的人和通化方面應不會輕易放棄此次交易，所以我們與南陽市藥監局共同配合，嚴密監控資金走向，等待案件出現轉機。”專案組隊長聶榮平分析道。

7月5日，專案組趁張君去通化催要貨款之機，打開張的辦公室抽屜，發現一張留有壓痕印跡的入庫清單。經技術鑒定，確認是一張偽造的“入庫清單”……大量相關證據證明張君有非法買賣制毒物品的重大嫌疑。7月9日，張君返回南陽時，被專案組逮捕。

那么，張君購買數量如此巨大的含麻藥品后，這些藥會被送到什么地方？是否能因此找到制作毒品的“上家”呢？

通過三天的突審，警方終于撬開了張君“鐵嘴”，打開了案件“缺口”。但張君只透露了他的“上線”——上官青“近期可能仍在南陽活動”的信息……

劍指案后“毒梟”，途中一波三折

上官青（男，福建長汀縣人），醫學本科學歷，精通醫學、藥理知識，他本人除了擔負中緬邊境的麗江市某醫院院長等職務外，還在勐海縣開了兩家診所。

據犯罪嫌疑人張君交代，他是在一次舞會上通過曹明（業務伙伴，上海某生物科技制藥公司銷售經理）認識了上官青，上官青答應和他合伙做幾筆大生意。

信息轉瞬即逝。專案組根據張君提供的線索，迅速撲向南陽市“維也納”賓館，可客房服務員說“半個小時前三人退房，不明去向”，登記本上僅顯示“仲華”一人的身份證信息。專案組迅速封鎖南陽二十多個鐵路、高速、機場等站點出口，此時上官青已飛往昆明。

追捕上官青的過程，可謂一波三折。張君被捕后，上官青等人很快知道了消息。7月12日，專案組連夜坐飛機趕赴云南，遺憾的是昆明警方對此案尚不清楚。上官青離開家，外出躲藏，形影不定，曾經一度十多天關閉手機，專案組多次與他擦肩而過。專案組在云南警方的大力配合下，四處搜查，蹲守潛伏。到了第九天，上官青在一次打電話的時候，被偵查干警抓住機會，閃電出擊，一舉將上官青、仲健、仲華三人抓獲歸案。

在麗江公安局提審室里，面對老奸巨猾的上官青，專案組隊長聶榮平研究了五套審訊對策，實施“攻心”戰術。經過十多天的較量，上官青的心理防線終于被擊垮，他交代出了自己的“上線”(上官凌云)的基本情況和其他犯罪事實。

邊境“小診所”，卻逃不過貪婪和罪惡

專家組偵查得知，上官凌云，于1997年在南京疾病控制中心進修后，從福建長汀縣到云南勐海縣南傘鎮闖蕩，開了一家“邊塞診所”。沒想到第二年，緬甸東部第四特區政法部就頒布了《博彩業試行管理辦法》，批準經營百家樂、牌九、麻將等博彩項目，使得經過二十多年生死決戰才突破境外緬甸毒品包圍的云南十多個邊境鄉鎮縣，再度籠罩在境外賭博“陰霾”里。

醫生出身的上官凌云，在全國易制毒品“重災區”――長汀縣南山鎮長大，深諳“消咳寧”等含麻藥品的利害。據專案組干警介紹說，每一批非法販毒制毒藥品都有一條購銷“渠道”，包括：供貨方(指具有生產銷售特殊藥品資質的“生產廠家”)、中介方（指具有合法購買銷售特殊藥品資質的醫藥公司）、投資方（即買家，為“中介方”提供資金，還負責把買來的藥品，以高價賣給“吸毒者”）。各個環節緊密相扣，每個團伙渠道各異。

當時，上官凌云苦于自己資金少、沒有貨源，便多次與福建老表仲木長（福建人，云南某電子生產廠董事長）商量，仲木長答應為他提供資金。2012年4月，他又通過老鄉黃大海認識了赤峰市C制藥“陳總”。上官凌云提出利用“陳總”所在制藥公司的合法資質銷售“消咳寧”，由該公司提供貨源400件，并完善賣方的相關手續。上官凌云說：“我不會叫你白幫忙，我給你每瓶藥提一塊錢的好處費”，另外還給“陳總”2萬元的好處費。

找到有資質的“供貨方”，還得有足夠的“資金”。為此，上官凌云找到了麗江市當代醫院“一把手”上官青，以每瓶給上官青5.6元的好處費為代價，讓上官青為其尋找“中介方”——有資質的醫藥公司，并完善相關購買手續。為打通這條渠道，上官凌云不惜血本，多次賄賂上官青，共40余萬元。

抽絲剝繭，再狡猾的狐貍也難逃獵人眼睛

2012年8月初，上官凌云聽到“風聲”后，悄悄出境來到緬甸克欽邦邁扎央經濟開發區。8月4日，在云南德宏州隴川縣公安局的大力配合下，專案組來到克欽邦邁扎央經濟開發區，白天他們一個一個賭場搜索排查；夜晚，外面槍炮聲不斷，干警們只能躲在賓館內守候。幾天后，在當地政府的幫助下，于一家賭場內將上官凌云抓獲。

8月12日，專案組又返回南陽并將曹明抓獲。據曹明供述，近年來，他先后利用湖北、江西、鄭州、駐馬店等地不同公司資質，為上官青購買超過300余萬元的麻黃堿苯海拉明。

“每一個涉毒分子，就是一個‘高智商’的流動的‘云’。他們對警方的偵查手段比較熟悉,要想逮住他們，不掉上幾斤肉都難!”盡管有著豐富的辦案經驗,可專案組指導員喬明軍坦言，這些對手十分狡詐。

8月底，專案組冒著酷暑，兵分三路，行程上萬公里，歷時近一個月，轉戰于福建龍巖、赤峰、北京等地。在這里，干警們才真正體味到什么叫“無計可施”“山窮水盡”。

在長汀縣，叫“仲木長”的人共有19個，經過反復比對、核實，最終才查到他真實的姓為“鐘”，他反偵查意識強，僅用過的手機卡、銀行卡就有一二十個，且“收支兩條線”逃避打擊。他有四條“下線”銷售渠道,與團伙成員間均為單線聯系,且有著嚴格的等級限制。平時，他行動詭秘。專案組在長汀一帶待了半個月，才將其圍捕歸案。

檢察官點評

消咳寧、西替偽麻緩釋片、復方茶堿麻黃堿等藥品中的麻黃堿，是犯罪分子制毒的主要成分，這種原料在整個制作冰毒的工藝中，有的提取率高達70%。比如案中400件“消咳寧”可提煉麻黃堿145公斤，這些麻黃堿加工成冰毒，毒品價值超過1億元，這是一些犯罪分子鋌而走險的根本原因。

為什么嚴厲打擊之下，不法分子仍鋌而走險? 主要是因為利潤高、誘惑力大、隱蔽性強，不像販賣、走私毒品犯罪那樣處罰很重（按此案涉及含麻黃堿的數量，以非法買賣制毒物品罪刑罰，最高能判十年有期徒刑），加之藥監部門監管乏力、生產廠家把關不嚴、物流公司參與走私，使其得以以合法形式買賣制毒、販毒物品。

2012年6月，最高法院、最高檢察院、公安部等單位聯合下發《關于辦理走私、非法買賣麻黃堿類復方制劑等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意見》，《意見》主要規定包括：以加工、提煉制毒物品制造毒品為目的，購買麻黃堿類復方制劑，或者運輸、攜帶、寄遞麻黃堿類復方制劑進出境的，以制造毒品罪定罪處罰。目前該案已抓獲犯罪嫌疑人25名，起訴21人。這個案件涉及人數之多、范圍之廣是近年來少有的。如何從根本上遏制組織涉毒物品犯罪，如何打擊藥品企業將藥品銷售給沒有合法資質者等違法行為，亟需引起有關部門的關注和重視。

—— 河南南陽市臥龍區人民檢察院檢察長 趙新強

9月底，饒涼等21名涉毒人員落網（呂平等三人在逃，涂某死亡）。隨著偵查工作的深入，另外三起連環套購麻黃堿類復方制劑的“案中大案”逐漸浮出水面。

高額回報為誘餌,連環實施多起含麻涉毒犯罪

專案組干警會娟介紹說，從這個網絡圖中，可以看出，整個案件涉及犯罪嫌疑人25人，上官青、上官凌云是整個案件的主要人物，他們通過呂平等六人解決了資金問題，通過張君等人又解決了買藥的資質問題，按照這個犯罪團伙的計劃，在找到人出資后，上官青又于2012年3月，通過曹明介紹，認識了南陽市某醫藥公司業務員張君。上官青與張君達成協議，利用張君使用南陽某醫藥公司的資質，完善購買“消咳寧”的資質及相關手續，上官青支付張君每瓶兩元的高額回報，同時支付給曹明1萬元介紹費。

2012年4月中旬，上官凌云來到內蒙古赤峰市找到“陳總”。“陳總”指使C制藥公司的業務員楊波與上官凌云簽訂“賣方合同”，上官凌云拿到合同后，找到上官青，上官青來到南陽將合同交給張君簽訂“購買方合同”。事成后，上官凌云再將這份購買合同郵寄給赤峰市C制藥公司業務員楊波。

而在福建長汀縣南山鎮等候的鐘某（化名仲木長），接到上官青的通知后，分別將呂平、蔡臣等四人籌資的290萬元，通過銀行將144萬元貨款及80.64萬元好處費一并打入上官青的銀行賬戶，上官青將144萬貨款取出，存入南陽市某醫藥公司的賬戶，由張君以該公司的名義將貨款匯入赤峰市C制藥公司的賬戶。

資金到賬后，C制藥“陳總”指派業務員楊波按照南陽方面“購買合同”辦理審批手續。5月初，楊波在異地租了一輛卡車，將400件“消咳寧”送到鴻德物流公司后，用蛇皮袋子打包封實，以“保健品”的形式分批發往南陽。

得知“消咳寧”到站后，楊波再攜帶三份購銷合同、藥品出庫回執單、14張增值稅發票，從赤峰出發，一路狂奔，趕到南陽后，將這批“貨”從物流公司領走后交給張君。張君偽造入庫回執單據，未按照規定儲存入庫，而將這批“貨”截留于自己的辦公室。聞訊后，上官青指示呂平等人到南陽將該批“貨”拉至福建省三明市等地，賣入非法制毒渠道。

此外，2012年3月中旬，為了獲得更大利益，由上官青運作，饒涼、曹明、張君等人參與密謀，再次套用南陽市某醫藥公司和江西HW藥業公司的資質，采取由上官青提供資金、張君提供資質、饒涼進貨的方式，非法買賣含麻藥品“西替偽麻緩釋片”240萬瓶。3月16日，在饒涼收到貨款后，上官青指使其將貨發往昆明。饒涼再安排人向外發出502件“西替偽麻緩釋片”后，到南陽與上官青、張君接頭，完善相關手續。這批貨通過物流分四次到達昆明后，被上官青派人提走。

6月份，上官青雇了三名民工將502件“西替偽麻緩釋片”的外包裝去除，僅留藥物內包裝（每20版扎一捆，內夾一份說明書），分裝到原藥品紙箱內，由盧達駕駛面包車，將藥品送到中緬邊境勐海縣打洛鎮。6月9日晚，在距中緬邊境10米左右的打洛鎮芒邦村一便道處，上官青將藥物轉交給叫“阿龍”的緬甸人。“阿龍”將42萬元的好處費交給上官青后，將該批藥物裝上加長吉普車運到國外。

就在2012年5月初，上官青又伙同仲健、仲華二人，由他們出資300萬元、上官青出資100萬元，非法買賣含麻藥品“復方茶堿麻黃堿”，計劃運往緬甸。他們利用張君以南陽市某醫藥公司的資質，偽造委托書與吉林通化B醫藥生產公司業務員栗超簽訂了19萬瓶復方茶堿麻黃堿購銷合同。未料，通化B醫藥生產公司按照程序報通化市食藥監局備案過程中，發現“委托書”是編造出來的，于是出現“張君露了馬腳”后被捕的那一幕……

此案的成功偵破，徹底摧毀了一個在全國范圍內買賣含麻并制毒藥品的龐大犯罪網絡，創造了新型涉毒藥品案件偵查史上的“單案涉案區域最廣，抓捕人數最多，取證工作最難，追逃任務最重，作戰距離最長（5.6萬公里）的五個最”，成功斬斷了大量含麻制劑流入制毒販毒渠道的利益鏈，最大限度地減少了社會危害。

（文中涉案人員均為化名）

編輯：黃靈 yeshzhwu@foxmail.com